第12章 长乐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众人视线的焦点。他只慵懒地倚坐在窗边,罩着松松垮垮的薄纱外衫,黑发从肩头披散下去,从窗里透进来的微微的日光,照在那张脸上,便能叫人连呼吸都忘了。
那张脸真的是和那位有了七成像。邓海不由的就在心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现在,那对好看到形容不出的眉毛一拧,美得雌雄难辨的脸庞就平添了几分冷峻和不悦。
羽三饶是已经轻手轻脚,可是纱布刚裹上去,就透出了点点红色,可以想见伤势还是不轻的。又见主子皱了眉,更是忐忑了起来。
邓海立马就收敛了自己打量的目光,也不敢踏进内殿,只在外头回道:“圣上让老奴来看看殿下您的伤势。”
他知道凌玉宵性格虽然不像外界揣测的那样,但也有几分偏执怪异在。
其中有一点就是极爱整洁,除了几个自小贴身的暗卫,几乎不能忍受他人靠近触碰。
就比如他虽住在这年久失修的永乐宫,但是居住的富阳内殿却是顶顶整洁的,几乎就无外人踏入过。
有种说不出来的矛盾和怪异。
“哦?” 凌玉宵漫不经心,眸子里满是嘲讽,“他让你来看我伤势?看我死了没?”
指尖点点纱布上渗出的血花,低头看了看,又放进唇间,似是要尝尝这绽开的血花到底是什么味道。
像是好奇又顽皮的孩子,又带了说不出的魅惑和危险。
邓海头埋得更低,不敢再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着七皇子,总是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这股子压力竟不比圣上给他的小。
“这殿下”
“待会我自会前去紫宸宫,你先行一步吧。”
“可是”邓海只觉头疼,七殿下伤势严重,竟还不老实。而且他都可以料想,这父子见面绝不会多愉快。
一点血色沾染在薄唇之上,凌玉宵没再言语,只是低头捻了捻发梢。
羽三颔首,伸出一只手,“请,邓总管。”
邓海立马明白:得,这位爷是不想跟我废话了,我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多少人能跟邓海这个内侍总管大太监搭上句话,都觉荣幸,包括几位皇子王爷,每回也都是恭恭敬敬。可是咱们七殿下,一如既往地不在意。
邓海倒也没计较,因为他知道这位爷,到了圣上面前,脾气兴许还不如现在这般平和。
邓海走后,长乐宫又陷入一片死寂。
“又回到这里了。长乐,长乐?呵呵” 凌玉宵念叨着,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父子反目,亲母弑子,兄弟阋墙还有什么戏是我没看过的。”
不过,这回京都城的大戏,真是精彩,不光太子,连他也算计了,差点就要了他的这条命了。
那些人的如意算盘差点就成功了呢。
只是到底他没死,那么接下来,该是他给几位兄弟安排一番大戏了。
凌玉宵嘴角上扬,还没等这笑意扩散,他又想到了,在那处密林
那个糊了他一脸泥巴的女子,顿时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复杂之色闪过,偏头看向“透明人”羽三:“羽六还未归吗?”
“回主子,并未。且尚未有消息传来。”
&34;让羽四前去看看。”
“是。主子可有嘱咐?”
“把羽六带回即可。”
只不过是一时之气,才将羽六派出跟踪那几个女子。
现下他打算给众位皇兄策划场夺位大戏,羽六自是需要收回,有其他用处的。
至于那女子看她利索地止血包扎,到底也算救了他一命,就小小地饶过她这回吧。
远在太平村的柳苏苏,若她知道一时的“善心”,差点在阎王的生死簿上留名,肯定会恨不得将那只糊泥巴的手给剁了。
“你来干什么?”皇帝虽然语气生硬,但是听得出来有关心之意。
“我?自然是来关心失去太子兄长、悲痛不已的父皇的。只不过,怎么看,父皇也并不是很悲伤啊?” 凌玉宵似是戏谑,又似讽刺。
只是皇帝听着,却激动不已,“玉宵你肯叫我父皇了?”
听到皇帝这样说,凌玉宵一下子收敛了笑意,整个人阴沉下来。
“倒是一如既往地,会顺杆子爬。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倒不在意,只要看着这张脸,听到他喊一声父皇,无论是否真心,他都高兴。
“不过,这次皇兄们玩得有些大了,太子兄长的小命都被他们玩没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惹到我了。似乎,我应该回敬些什么?”
这话虽是带着疑问,却更像是告知。
皇帝一下子沉默了。他怎会不知道,区区几百名金国刺客,又怎能在治安森严的京都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正是因为知道这幕后的种种,皇帝在知晓太子的死讯后,才会急怒攻心,差点晕死过去。
终于,皇帝的一句话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毕竟,也是你的哥哥。”
就算再气,那也是不成器的儿子们。
“毕竟,我也只是禀告一下,呵呵。”凌玉宵眸子里泛过一丝冷光,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你”皇帝有些生气,却到底是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他才觉得自己老了,原先觉得所有尽在掌握,如今儿子们大了,各有各的打算,愈加觉得力不从心。
尤其是他一直放在心尖的小七,每每遇到他的事,总是头疼得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如今自己是彻底管不住他,毕竟那些凌氏最强的羽字暗卫,都是自己一意孤行给他的,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罢了,随他高兴吧,这次也确实差点就让他出事了。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不愿意让小七动手,不过是不想小七连最后一点人性和情感都没有了,不是代表自己就会放过。
不过,小七他压根不会在乎自己的用意吧?想着皇帝又是失落起来。
“小海子,他是不是一直恨着朕?是了,该是恨朕的,若不是朕的一意孤行,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邓海只低着头,静静听着,再烂在肚子里,不敢回答一字一句,因为那人,那事,都是皇帝心中不可触碰的禁忌
踏出紫宸宫,凌玉宵回过头,冷冷地望着刻紫宸两字的那块匾额。
真让人觉得恶心!与她有关的,所有的一切,都觉得恶心。
那种盯着他的脸,想透过他去回忆的目光更让他觉得恶心至极,一直到现在都觉胃中翻涌。
眼中的风暴愈加肆虐,如同黑暗侵袭了一切。
真是让人难受啊!
既然自己这么难受了,让一些人陪着自己一起难受,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