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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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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神奇,你觉得它过得很慢,慢到让你备受煎熬,然后他就会加速前进,远远地把你推到未来,让你猝不及防。

    又是一天。一天的生活很快过去了,现在是晚上十点,我很疲惫,想睡觉,但我觉得应该把今天的事情写一写,哪怕只写个大概。

    今天早上擦门帘,看到一群盛装的美女,等她们走近门口我才认出来她们是万福的服务员,李振跟我解释一番,我才知道她们刚才去做礼仪小姐了。

    因为有服务员在这里和老板娘聊天,我们干活儿就轻松些了,我俩边干活儿边闲聊。今天的工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一如既往收拾传菜区,擦桌子、拖地,然后去前厅打苍蝇。

    虽然我是个穷小子,但我也会关注自己的外形,我想剃掉胡子,就像李振一样,但我爸不让我剃胡子,他的意思是胡子一旦被剃,就要天天剃了,太麻烦。

    我爸连我剃不剃胡子都在控制,而我当时竟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可见,一个父亲的pua会对一个孩子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啊,他会改变我的认知,扭曲我的三观,让我越来越自卑。

    李振的意思是人要反抗,他说:“等你发了工资就买剃须刀,反正你读大学的时候要剃胡子,现在剃和一个月后剃有什么分别?小舟,人,就年轻这几年,难道不给自己的过去留下一些回忆吗?”

    我知道他说的很对,我也想剃胡子,买个剃须刀,即使我会受到我爹的压制,我也要反抗。

    李振看我有话要说,他便继续说:“不用剃须刀也行,用小剪刀剪也是可以的。”

    我不知如何接话,就伸开手看了看,我说:“振哥,我觉得自己的手指变形了。”

    他也伸开手掌,说:“我的手指也变形了。”

    职业影响人的外形,才当了两月的传菜员,我的手指就变得粗大了,特别是中指和无名指关节变大了,很难看。

    我想到了自己的二大爷,他是个老农民,满脸皱纹。不干农活的时候,他就去大街上推三轮,载客,是一位妥妥的人力车夫。二大爷年轻的时候还做过建筑工人。他一生干了两大最辛苦的职业——建筑工人和农民,所以,他的手就像枣树皮一样。

    我们老家有很多枣树,枣子很甜,中秋节前就熟透了。但枣树皮很难看,外表非常粗糙。二大爷不仅手背难看,手掌也很粗糙,甚至可以用“千沟万壑”这个成语来形容,手掌心里都是一道道伤痕形成的老皮。

    我看着自己的手,感觉手也正在向那方面发展。万幸,自己只是做暑假工,如果长期在这里干传菜员的话,手必然会变得更加丑陋。

    没有人想让自己变得丑陋,不论男女,都是如此,但职业必然导致人变丑陋。

    李振说:“所以,我们一伸手就被看出身份了。”

    “振哥,怎么讲?”

    他说:“职业看手,修养看鞋,穷,在全身都能散发出味道来。”

    我点点头,是的,你的职业能从手上看出来,你的修养从对鞋子的清洁上就能看出来,如果一个人很穷,他怎么也装不成富二代,想装成富二代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振说:“现在没活儿,我们去称重吧。”

    “也好,我刚好看看这段时间自己胖了没有。”我满口赞同。

    等我俩到了洗漱间,李振说:“阿姨,我拿个盘子。”

    洗碗阿姨说:“你拿吧。”

    李振先把手洗干净,然后拿了一个装中华鲟的盘子。他拿着盘子站在电子秤上,我说:“振哥,1446斤。”

    他把盘子又放到货架上,自己又称了一下,我说:“1402斤。”

    李振说:“一个盘子44斤,挺重啊!”

    我没想到李振原来是在称盘子的重量,我更没想到一个普通的鱼盘竟然有四斤四两那么重!怪不得我们手指会变形。

    李振又在开玩笑:“没人的时候,我就光着腚来称一称。”

    洗碗阿姨扑哧笑出声来,她说:“大侄儿,哪有光着腚称体重的。”

    李振和她聊了两句闲话,我到隔壁看了看。

    隔壁是烘烤间,主要是做烤鸭的,一个大叔专门在万福负责烤鸭,他不是吴县人,是天津人,老板娘从天津把他请来做烤鸭,他做的烤鸭也是万福的一道特色菜。

    以我当时的眼光来看,我觉得烤鸭很贵——半只烤鸭就要48元,一整只烤鸭就要96元。不过点半只烤鸭和一只烤鸭还是有区别的,一整只烤鸭不仅可以吃到一整只的鸭子肉,还可以用剔肉剩下的鸭架子做一道汤——鸭架子炖冬瓜汤。

    也是在万福,我知道点烤鸭的时候可以这样做。

    十一年后,我在深圳请张无忌吃烤鸭,吃饭期间我点了一整只烤鸭,并让饭店用鸭架子做了一道汤,只是当时我俩有事要办,汤还没上来,我俩就离开了。

    话说过来,有时候,来吃饭的客人点烤鸭比较多,大多数客人也不喝鸭架子炖的汤。不过,鸭架子炖汤是免费给客人做的,客人不喝没关系,但一整只烤鸭的价格还是96元,不会便宜。客人不喝怎么办呢?客人不喝,我们自己喝,鸭架子炖冬瓜就成我们的午餐了。

    等我俩参观完毕,我们又转到前厅打苍蝇去了。

    我四处观望,有几个服务员在吧台那里和老板娘闲聊,李振说:“我靠,来了一辆奥迪a6!”

    李振喜欢奥迪a6,奔驰、宝马在吴县不算稀有,但奥迪a6就少见了,真正的的大佬就喜欢开奥迪a6,沉稳、内敛。

    不知道这个大佬是谁,那个人车停稳了,他还没下来,只是开了车门,伸出一条腿,副驾驶下来了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身材富态,胖胖的,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近视眼镜。

    胖女人把后面的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位老头。老头下来后,一位老太太也下车了,他俩跟着中年妇女上了酒店台阶,中年男人这才从驾驶座上下来,等他起身,我俩才发现他原来是我们校长武校长。

    武校长也走到了台阶上,他招呼老头和妇女先进酒店。

    过了一分钟,一辆奔驰车开来了。

    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俩都是高个子,一个人穿着板鞋,黑色短裤和军绿色t恤,戴着眼镜,和武校长长得很像;另一位,一身黑,从头到脚都黑,还戴着一副黑色墨镜,这个黑衣男人刻意打扮得很成熟,我也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武校长的小儿子,武怀思。

    武怀思的劣迹事情我读高二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班里有两个学渣子常常和他厮混在一起,把武怀思当大哥,武怀思也很享受这种崇拜的感觉。到了高三下学期的5月份,武怀思给他俩说自己要去新疆办些事情。

    这都是六月下旬的事情了。武怀思终究是年轻,等他办完事儿回来,和两个小弟吃了顿饭,喝了不少酒,他们三都喝高了,酒后吐真言,武怀思就说了自己去新疆参加高考的事情。

    也就是说,武校长早就在运作这个事情了,武怀思的户口早就变成了新疆户口。知子莫若父,武校长知道小儿子是个学渣子,所以他为儿子安排好了未来的事情。

    巧了,文科实验班有个人和小儿子长得比较像,并且还是个学霸,武校长便决定安排这个学霸替儿子参加考试。虽然这个学霸比武怀思小一级,才读高二,但在武校长看来,问题不大,让他去考。武校长先让他班主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然后自己又找他谈谈话。学霸是农村出身,没什么见识,听说校长要找自己帮忙,当然同意了。武校长也给这个学霸的爸爸说了:“考完之后,不管成绩如何,我先给你5万块钱。”

    老农民一听儿子去新疆参加高考还能拿到钱,一口同意,他还告诉儿子:“听武校长的话,认真考试,用好成绩来回报武校长的重视。”

    5月中下旬,武校长就安排教务主任宋主任带着儿子和高二的学霸去新疆了,学霸虽然才读高二,但他知识水平很扎实,高考的时候发挥得也不错,给武怀思考了一个中等偏上的成绩,他不能考得太好,成绩太高的话,武校长担心儿子将来会露馅儿。

    后来,武怀思被一所普通本科院校录取,武校长这颗心才放下了。

    李振在窗户旁边给我介绍,他说:“那个穿军绿色t恤的人就是武怀思的哥哥武怀哲,他和武怀思只有一字之差,但有天壤之别。他是个妥妥的学霸,尊敬师长,后来考上了大学,现在他在英国留学读博士。所以,武怀哲是武校长心中的骄傲。”

    我说:“他哥哥看着也像一个搞学习的人,一脸正经。”

    李振又感慨道:“武校长在学校就开一辆老式的福特车,但没想到到在学校外面开的车是奥迪a6,果然是有钱的大佬!”

    我当时不懂奥迪a6的内涵,就问他:“奥迪和奔驰、宝马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区别可大了,奥迪是厅级干部用的车,普通人喜欢买大奔或者宝马,真正有内涵的人就喜欢奥迪a6的感觉,外观低调,内饰奢华,有钱的大佬重视里子,而不仅仅是面子。”

    李振七七八八说了一推解释的话,我听得晕晕乎乎的,我说:“他怎么不开法拉利呢?”

    “哈哈,苏老弟,你真幽默,法拉利是跑车,不适合武校长开”,李振说,“但,他小儿子可以开。”

    说到这里,李振压低了声音,他说:“武校长就住在‘锦绣江南’小区附近,不过他住的不是小区,而是别墅。三层楼,外观是白色的建筑,涂料都显得很高级。此外,他家四周的墙上至少有20个空调外机,你想想看,里面得多奢华。”

    我心想:我家连一个空调都安不起,武校长家至少有20台空调,光电费就不是小数字了,都超乎了我的想象力,更不用说他家里的家具、地板、陶瓷摆件了。

    李振又说道:“武校长还在青岛海边买了一套别墅,,637万。”

    我说:“我靠,武校长真有钱!”

    我俩小声议论着武校长的事情。武校长在学校工作很勤奋,口碑也好,看到校园里有垃圾,他就会伸手捡起来,而不是把负责相应区域卫生的班级找过来训斥。有一次,他捡起了两张废纸,刚好被一个学渣子看到了,学渣子到班级宣扬一番,大家从此就开始尊敬武校长了。

    武校长早上也会跟着学生去跑操,看看学生的出勤情况。早上跑操,难免有学生偷懒,武校长也不批评,就打个手势,走捷径的学生就会主动补完逃掉的路程,不敢再偷懒了。

    武校长一来到大厅里,老板娘马上从吧台里走了出来,和武校长夫妇寒暄两句,顺便拉着武校长的两个儿子说闲话。

    武怀思不喜欢老太太,根本不搭理他,闪在一旁,不断拨弄自己的发型,他烫了头,感觉是爆米花发型,头发都卷起来了。

    倒是他哥哥武怀哲尊敬老年人,俯耳倾听老板娘说话,还时不时地回应老板娘几句话。

    武怀思却和旁边的老头说了句话:姥爷,我不用摘眼镜,我能看见。

    原来,那个穿灰色衬衫的老头是他的姥爷。他姥爷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武怀思疼得“嗷嗷”大叫,他说:“姥爷,松手,疼,疼。”

    他姥爷这才松手,武怀思也把墨镜摘掉了。

    看样子,武怀思应该是经常在外面东游西逛,很少去看望外公外婆,所以他姥爷看见他高兴地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邵建看到我俩在前厅那里坐着,也凑过来闲聊,他说:“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真帅气,真酷明,真有范儿。”

    我心想:邵建有点儿豁嘴,说话从来都是不清不楚的,现在他能说清楚,说明他是真羡慕武怀思。我和李振都明白他的心思:他看到武怀思一身名牌,连戴的眼镜都是雷朋的,心里很羡慕,也想像武怀思一样打扮。

    邵建说:“这个中年人是谁?老板娘还和他说闲话。”

    李振说:“不认识,也许是个官。”

    我看了李振一样,也点点头说:“’嗯,振哥说的对,应该是个官。”

    对于武校长的身份,李振和我都不想给邵建介绍,他人品不行,和他解释纯粹是对牛弹琴,浪费口舌。

    等武校长一行人走进了鹏程阁,老板娘转身回到吧台,给服务员说:“刚才是育才中学的武校长,很了不起,还是咱们省的人大代表,咱们吴县就三个人。”

    武校长是省级的人大代表,这个事情我也知道。高二的时候,我政治老师在课堂上提到过这个事情,他说:“武校长是咱们山河省的人大代表,咱们吴县就三个人。”

    那时候,我还不懂武校长的身份有什么含义,不懂归不懂,我仍然很崇拜武校长。

    老板娘很会做人,碰到有身份的人就出来寒暄两句。

    老板娘这样的行为很好,毕竟做酒店生意,第一条就是和气生财。再者说来,虽然自己的老公是政协副主席,比大部分人的级别要高,但混仕途就和爬山一样,你走上坡路的时候,别人走下坡路,轮到别人走上坡路的时候,你就走下坡路了,世事难料,混官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明天运势如何。

    过了五年,老董退休了,武校长也不当校长转而进了县政府,又过了八年,武校长竟然当上了吴县县长。

    我不关注吴县的政治,但从老同学那里获知武校长当上县长的消息后,还是有点儿小小的惊讶,武校长果然有能力!

    后来,每逢春节,县里干部还去慰问老干部,董先生就是被慰问的对象之一。

    话说回来,武校长今天这顿饭属于家宴,在他房间服务的是刘书静。刘书静也是育才中学的学生,37班的,她也来这里做暑假兼职,所以我和也她比较熟。

    等武校长走了,刘书静叫人撤台,我和李振就先到了鹏程阁,刘书静说:“没想到武校长脾气那么大,有道菜没弄干净,武校长就训了我一顿。”

    我说:“今天莫非是他请客?”

    “嗯,武校长请客。”

    还没等我问武校长请谁的客,刘书静就主动说了出来,她说:“我听了一个多小时,原来武校长的外甥女谈恋爱了,把男朋友带到了家里,武校长就让妻子把小姨子全家叫上,把岳父岳母请来,也让那个男生过来了,大家吃吃饭,认识一下。”

    “原来如此,饭菜弄的不好,武校长肯定要发火。”李振说到。

    每个来请客吃饭的人都想让自己请的这顿饭圆满结束,如果遇到一些小毛病,他们难免会生气发火。

    来万福吃饭的食客们很少是来纯粹吃饭的,大家都在谈事情,社会就是如此,无酒不成席,无事不吃饭,大家请客吃饭都有目的。

    忽然想起乐乐的一件事。

    七月十号,我们刚领到六月份的工资,乐乐就在规划如何花钱了。

    中午下班,乐乐就吵吵着去买鞋了,他想买一双透气的鞋。

    等晚班回来,我看到乐乐穿了一双透气的鞋来上班了。他穿的那双新鞋子两侧和上部都有不少气孔,也许可以透气,但是鞋底都是条纹,李振估计这双鞋不防滑。

    传菜员穿鞋是有讲究的,先不要求凉快,先要求防滑,因为传菜区很容易沾水。我们从房间里把盘子送到洗漱区的时候,就会踩上水,如果鞋子不防滑,很容易出意外。砸一个盘子就要按照原价赔偿了。

    乐乐不听李振的劝告,不去宿舍换回之前的布鞋。

    结果,晚上上菜的时候,乐乐就遇到了“意外”。他给203上菜的时候,服务员在205房间点菜,乐乐就只能自己上菜了,他端着一盆土豆顿牛肉,走上餐桌。主家正在请别人喝酒,两个人都站起来了,乐乐端着牛肉走向桌前,他不知道地面上有水,等意识到地滑的时候,乐乐已经趴在桌子上,他吓坏了,连忙起身,结果因为脚滑,使不上劲儿,刚抬起身子,又趴桌子上来。

    主家放下酒杯,说:“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敢在这里捣乱?”

    其余的客人马上打圆场,说:“没事没事。”

    乐乐想起来,还是不行,脚底打滑。这时候,他左手边那个谢顶的大叔看出了乐乐的窘境,把右脚放在乐乐脚前,乐乐的脚感觉到有只脚伸了过来,连忙用力顶住,这才站了起来,然后说了很多声“道歉”,就赶快出门了。

    到了门口才发现胸前弄脏了,后背也因为害怕而湿透了。

    乐乐到了传菜区,就给李振说:“振哥,早知道听你的话了,他妈的这双鞋太滑,晚上我就扔了它。”

    乐乐又说了说自己刚才的错误,李振看到六叔来了,就岔开了话题,给乐乐使个眼色,让他从里面出去。乐乐会意,从洗漱区出去了,他怕六叔看到自己胸前的污渍,解释不清,一旦六叔知道污渍的来历,乐乐刚才的行为就是重大失误了,会被扣掉至少一半的工资。

    老板从来不会体谅员工,你该背锅背锅,该被批评就被批评,这些错误要自己承担。

    但站在食客的角度上看,乐乐就该被罚款,因为自己来万福请客吃饭,图一个吉利,而不是被破坏氛围,影响心情,如果吃饭不顺利,又怎能达到联络感情、让人乐于帮助自己的目的?

    武校长因为菜品不干净而发火也就理所当然了。

    来吃饭的老师们的故事大致如此,武校长虽然也是老师,但他是最厉害的老师,而一个学校里面最厉害的老师就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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