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次兼职
我衷心希望姜兄弟能看到我这一段迟到的回复。
我继续思考：那些年，一起上课、卧谈、看女生、打游戏、逃课去旅行的同学们在干什么呢？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但大家未必会把真实的生活晒出来。毕竟在朋友圈和qq空间看到的生活都是美颜过的——生活本身是粗糙不堪的，大家不得不负重前行。
年轻的时候，除了时间一无所有，年老的时候拥有很多却没有时间。
记得大四毕业那一年，我跟着舍友去买珍珠项链。他姐姐要结婚了，过去的两年他攒了点钱，准备给姐姐送一份结婚礼物。我俩如盲人摸象，走到一家专门卖珍珠的店内。
因为预算有限，舍友在挑选项链的时候，总是拿不定主意。毕竟他一个月生活费才600元，现在一下子把攒了两年的4000元都花了，有些不舍得。就在舍友犹豫不决的时候，珍珠店又进来两个人。确切说来，进来了一对夫妻，他们看起来还比较年轻，这是使用了化妆品的缘故。虽然他们衣着、打扮都很时尚，但他们已经不年轻了，我看到他们胳膊上的肉都已经松弛了，这不是化妆品能够弥补的。
他们生活殷实，这无可厚非，但那位富太太朝着我们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当时的我比较狂妄，鄙视有钱人，我给舍友悄悄说：“再贵的胸罩，也拉不起来她那日益下垂的奶子。”
舍友听完，忍着笑。
我心中很得意，顿觉老天是公平的：他们有钱，但是他们不再年轻了；我们很年轻，虽然我们没有钱，但将来一定比他们有钱！
后来，舍友挑了一款3200元的项链，准备送给姐姐。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把钱花完，因为他还想给女朋友送个毕业小礼物。
那款价值800元的小礼物并没有让他和女友的关系坚如磐石，恰恰相反，他女友收到那个礼物后，很快就和舍友分手了，说他俩不合适，都毕业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我和舍友本来并不熟，大一的时候，我们还没分班，我和他只不过是一起上课。大二的时候，院里重新分班，我和他就成了同学，也成了舍友。
哎，一晃，十八年过去了。
如果能重回大一，我会做出哪些改变呢？
我不清楚自己会做出哪些改变，索性回顾一下曾经的兼职生活吧，将来如果自己成了作家，就把自己的兼职经历写出来，就叫《那些年做过的兼职》。
我刚想把这个事推给遥遥无期的未来，但转念一想：心动不如行动，不如马上写下来。
其实，这也是小舟带给我的影响，他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
当年，大家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的未来无限精彩。高三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们看了不少励志书籍，成功人士的经历和语录对我们影响很大。小舟喜欢当年亚洲首富孙正义的名言：一流的想法三流的行动力失败，而一流的行动力三流的想法成功。
既然亚洲首富都说过这样的话，我为何不行动呢？我决定写一写《那些年做过的兼职》，哪怕只写一部份。
我打开灯，决定熬夜。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专家的建议：睡不着的时候不要开灯，开灯会刺激人的视觉神经。
可笑至极，我主动熬夜还怕什么开灯不开灯！
我提起笔来，开始写《那些年做过的兼职》。
（一）江琴菜馆
大一的时候，军训刚一结束就到了国庆节假期。国庆假期的时候，我决定不回家了，趁着这7天假期，我想在市里转一转，或者在学校附近找份兼职做一做。
自初中时，我就看过不少关于大学生活的电视，我觉得自己读大学之后，也要找一份兼职做做，这样感觉很拉风，很独立。
现在，我终于读大学了，我想独立。再者，父母年龄渐长，我不能总是当寄生虫，伸手给他们要钱，既然辅导员说‘大学就是一个小社会’，倒不如现在提前去接触接触社会。
找什么兼职呢？一时间，我也不清楚，毕竟我连校园都还没熟悉。
过去的行为习惯和思考问题的方式会影响现在的判断，我决定先去学校附近的饭店找份活干，做一名饭店的服务员。
碰巧，隔壁宿舍的岳桐齐也没回家，他和我是老乡，我就和他说了说我的打算。岳桐齐说：“老乡，我闲着没事干，也跟你去找找兼职吧。 ”
我俩就开始去外面找兼职，先从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找起。我带着他一家一家地问，看是否需要兼职学生。没过多久，我俩就找到一家饭店，饭店叫做“江勤菜馆”，看到这个名字，我就给岳桐齐说：“老乡，估计这个老板姓江，叫江勤。”
他点点头，说道：“门上贴着招聘兼职学生工。”
我说：“那就给老板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聊聊。”
他说：“要不你打电话吧，我不太好意思。”
我明白他的处境，他不是胆小，而是腼腆，毕竟刚步入大学，不太擅长和社会上的人打交道，对他来说，社会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做兼职。老板很快就出来了，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就像医生的白大褂一样，平头，嘴巴左边有颗大黑痣，上面一小撮长毛。
老板说：“我就是江琴，你俩之前干过吗？”
这个问题在来的路上我就给老乡说过了，我说饭店老板最喜欢问两个问题：“你之前干过服务员没有？做短期的还是长期的？”
我说：“干过。”
江老板又问：“干短期还是长期？”
“长期”。
问完这两个问题，江老板说：“既然这样，那就先留个电话，我回去和老板娘商量一下，如果她觉得合适的话，就给你们打电话。”
我俩也找了快一上午了，就准备回学校。回学校的路上，我说：“老乡，江老板可能要你，我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老乡很惊讶。
我说：“你看起来比我老实、稳重。我就不一样啦，看起来太活泼，像孙悟空一样，老板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好管理。”
老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你挺好呀，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我就是有点嘴笨。”
我摆摆手，继续说：“江老板其实已经决定要你了，和老婆商量只是一种借口，咱们也是男的，男人就是这样，把做决定的事情扔给媳妇儿，让媳妇儿来做挡箭牌。操，没意思。”
老乡听完没说话，我兴致来了，从江老板说到了刘邦和吕后。
我说那么多，其实是发泄自己的不满。这就是竞争，这种竞争就是我和老乡之间的竞争，因为江老板很可能只招一名兼职学生。
果然如我所料，下午四点多，老乡就接到了电话，说是江老板给他打电话，老板娘同意要他了，现在可以来上班了。老乡跑到我宿舍给我说了这件事。
我说：“你先吃点东西，目前还不知道江老板那里是怎么安排的，万一忙完再让你们吃饭怎么办？”
老乡说：“不都是先吃饭后干活儿吗？”
他觉得我说的不一定对，没听我的建议，就去上班了。我在宿舍磨叽了一会儿，就去了宿舍对面的网吧看电影去了。看完电影，我又去逛了逛校园。现在的校园是非常安静的，国庆假期，很多人要么去旅行、要么回家了，剩下的多为高年级的师哥师姐。
我路过一家烤饼店，买了个烤饼。这个烤饼里面有点儿肉馅，看起来硬，吃起来软。
烤饼店旁边是一家小书店，里面摆放了考公务员、事业编和研究生的书籍。我当时才大一，根本不懂什么是公务员、研究生。只看到有位师姐，一脸憔悴，问道：“老板，可以预定肖秀荣吗？”
“可以，现在可以交钱，12月下旬来拿题。”胖子老板回答道。
师姐交了钱，走了。
看看她，再想想自己的女同学，不禁感叹道：时间是女人最大的杀手，冷酷无情，在女人脸上刻满皱纹。
后来，有一句话就开始流行了——岁月是一把杀猪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软了香蕉。时间始终是无情的。
晚上10点，我穿过宿舍楼前的小花园，回到宿舍，拿出手机，刷qq空间。
就在这时，老乡啃着一块儿地瓜来宿舍找我聊天。
他说：“老乡，幸好你没去‘江勤菜馆’做兼职。”
我很纳闷，问他：“怎么了？是工资低吗？”
“工资是一小时5块，我今天算干了四个半小时，九点半我才回来。”
“这么久，难道是太累了？”
“累是累点，但咱是农村出身，种地比当服务员累多了。”他边说话，边吃地瓜。
“你怎么这么饿？老板没管饭吃吗？”
“嗐，可别提‘管饭’了。我在那里干了一晚上，除了我，还有两个女生在‘江勤菜馆’打工，但我不知道她们是哪个学院的。江老板那儿是先干活儿，再吃饭，老乡，早知道我就听你的话了，他妈的，饿死我了。”
“干完活儿，江老板没管你们饭吗？”
“管饭？还不如不管呢！他让我们吃剩饭！”
“什么意思？”我很纳闷。
“我们晚饭就是吃从桌子上撤下来的菜，江老板和我们一起吃，那两个女生也跟着吃，但我第一次当服务员，我可吃不下别人吃剩的菜，我嫌脏，你想啊，客人吃剩的菜，用筷子捞来捞去，想想就起鸡皮疙瘩。所以，我就说宿舍有事，需要先回去。”
“我靠，吃别人的剩菜，那不行。江老板发给你今天的工资了吗？”
“工资是一个月一结。我刚才给他打电话辞职了，工资我也不要了，今天就当白干，以后给自己长个心眼。”
我知道他会这样做，他脸皮薄，不会给老板要工资的，虽然只有这一天。
其实，我也吃过别人的“剩菜”，但和他说的“剩菜”有所不同。
不止我吃过，小苏也吃过“剩菜”。
后面打工的时候，我还遇到过回锅油的事情。
我做的第二件兼职和老乡的情况差不多。
（二）湖南水煮鱼
国庆节过后，我还是想做兼职，不过老乡不愿做了，他说：“老乡，兼职一次就好，现在大一，我先多学点知识吧，我上次给我爸打电话，说了做兼职的事，他批评了我，让我专心学习，说‘咱们家里虽然是农民，但供你上大学还可以。’我爸让我搞好学习。”
“ok，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还是要去做兼职。”我说道。
那天下午，我和舍友周涛聊完天就去找兼职了，我决定这一次去离学校远点的地方找。坐了五六站公交，我看到公交站对面有一排饭店，我就走到了马路对面，准备找份兼职。
有一家饭店叫做“湖南水煮鱼”，我还没去过湖南，不如进去看看。
吧台那里坐着一位女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皮肤很白，扎着头发。
我说：“请问贵店还招聘服务员吗？”
“招，你是学生吗？”，当老板娘听到我是来应聘的时候，就从吧台内走出来了，这时我才看见她穿了一件牛仔裤，上面是一件低胸毛衣。
不愧是省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板娘穿得就很性感。我不清楚这样的毛衣叫什么，反正是脖子和胸口之间有一片空白，就像是被剪掉了。空白区域下面是两只高耸的圆乳，中间就是那神秘的乳沟。我连忙把视线移开，说道：“是的，我就在附近的大学读书。”
我心想，我身上的学生味儿太明显了，一眼就被别人看出来了，我要多做兼职，争取尽快让自己显得成熟些。那时候的心思很搞笑：当学生的时候，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是学生，等到毕业十多年后，又想被别人“夸赞为学生”，前者渴望成熟，后者渴望年轻。
话说回来，面前这位女人说她是老板娘，看我挺伶俐的，就要了我，工资也是一小时五块。
我换了一件服务员的衬衫，开始上班了。
老板娘给我说了说饭店的主推菜，主推菜当然是水煮鱼了。此外，还有酸菜鱼、牛蛙、红烧肉等菜品。
我有之前的工作经验，知道饭店的主推菜要么利润高，要么是食材快过期了。为此，我把老板娘的要求熟记于心，点菜的时候先推水煮鱼。
老板娘交代我清楚之后，就去吧台了。这时，一个厨师出来找她说话，我就去冰箱那里，熟悉熟悉酒水，争取把价格记住。
这家店规模不大，只有两个包间，大厅里摆了五张四人桌。
老板娘走来走去，白花花的胸脯在我面前晃动不已。
我开启了小差：老板娘真白，奶子真大，奶子大的女人性欲强，不知道她老公行不行。
过了20分钟，外面来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沙和尚发型的男人，我以为他来吃饭，马上拿起小本子准备去点菜。厨师也进厨房去了。
他一进门就说：“门口停车场有些脏，需要打扫一下。”
老板娘就走到厨房门口喊：“小张，去门口扫扫地。”说完这话，她又和秃头男人说会子话，给他介绍了我，说：“这是刚刚来应聘的大学生，做兼职。”
“噢，你好你好。”秃头显得很热情。
我马上反应过来了：他是老板。
老板和我说了几句闲话，问我老家是哪里的，在大学学什么专业。
我回答完老板的问题，反问道：“您贵姓？”
“我姓王。”老板笑呵呵地说，享受着我口中的“贵姓”，而在他面前，我是“低贱”的。
此时，厨师小张拿着扫把去扫地了，小张是另一个厨师，感觉是给刚才的厨师打下手的，我推测：他是副厨，刚才和老板娘说话的那个人是主厨。
一会儿，秃头男人给老板娘说自己有点事，就出去了。
王老板一走，小张就把地扫好了。小张提着扫把回到厨房，主厨这时候出来了，问老板娘：“他走了吗？”
“嗯。”
这一刻，我瞬间明白了他俩的关系。
主厨是明知故问，他肯定问过小张了，出来问老板娘就是没话找话，老板娘的回答也很暧昧。再说，主厨年轻力壮，长得也略显清秀。我就在冰箱那里看酒的价格，装作努力记忆的样子，眼睛的余光瞥见主厨靠着吧台——他背靠着我，老板娘背靠着他，主厨好像在拿什么东西，胳膊动来动去的。
一会儿，他俩散开了。
六点钟，另一个服务员来上班了，他叫小丁，是附近一所大专的学生，看起来和我老乡一样，有些木讷。
小丁说他大二，下一年就去电子厂实习了，趁现在，想多赚点生活费。
外面太阳已经落山了。
落山时的晚霞很漂亮，把天都映红了。我想去外面看看晚霞，拍张照片，但现在是上班时间，老板娘嘴上不说心里可能会不满意。我思考再三，没有出去拍照片。
不管你多么留恋晚霞，天，该黑就黑。
天一黑，客人就来了，我可不想让客人来，巴不得晚上一个人没有。但老板娘肯定不这样想。她恨不得坐满人，然而不断翻台。
有一对情侣来吃饭，我引导他们坐下，打开桌子上方的吊灯，给他们点了三个菜：水煮鱼、醋溜土豆丝、拔丝地瓜。
店面小，所以我不仅要点菜，还要上菜。
一会儿，外面来了两辆车，透过窗户，老板娘也看见了，她先让我去打开1号房的灯。
这群人，大概七八个，走进店里。西裤、衬衫，看起来比我有钱多了。我正要去点菜，老板娘波涛汹涌地走过来，顺手拿走了我手中的点菜本，满脸堆笑，请这些人进入包房，然后把门关上，开始点菜。
又有两三个人进来吃饭，小丁引导他们坐在大厅，给他们点菜去了。
饭店是最势利的地方，你花钱多，就进包房，你花钱少，就在大厅。
一会儿，大厅坐满了。
有人走了，我去收拾残局：先将剩菜倒在一起，再摞起盘子，送到后厨，小张还负责洗碗。
看到我进去了，老板娘也进去了。
出来时，她训了我一顿，她说：“以后不要把饭菜倒在一起，你就把剩菜慢慢地一个个端到厨房，厨师会处理的。”
我连说：“好好，我下次注意。”
其实，她一说这话，我心里就明白了：她这儿用回锅油，把客人吃过的水煮鱼的油回收利用，但我不能点破，此时我已经下定决心：明天不再来这里做兼职了。
忙到9点多，我还没回学校。周煌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去，难道是被拐卖了吗？周煌是我舍友，做兼职的时候，我给他说了自己的想法：晚上如果回去晚了，就打电话给我，以免遇到意外失联。
他说：“一会儿学生会就来查寝了，赶快回来。”
这时候，客人们都走了，除了1号房，看到不忙了，老板说：“我们也开饭。”
老板、老板娘和主厨一起吃饭，我和小张、小丁一起吃饭。他们仨吃现炒的菜，我们仨竟然吃别人吃剩的剩菜，这份菜还是我端下来的，我操！没想到这种发生在老乡身上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了。小张和小丁旁若无人地吃着，我心想：小丁，好歹你也是个专科生，怎么这样没出息！
但我不能说出来，我给老板说的是：“王老板，我不吃饭了，我得回去，现在宿舍查寝，我不回去的话，明天就被通报了。”
然后，我鼓足勇气说：“王老板，能不能把今天的工资先给我，我知道这样不合理，但我身上没钱了，我想在路上买点东西吃。”
没想到王老板爽快地给了我工资，并告诉我：“下不为例。”
我做出感恩戴德的表情，鞠了个躬，表示明天我再来好好干。
路上，我想到一句话：媳妇出轨，老公永远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人。
我拿着20块钱，心想：自己的时间如此廉价，快5个小时了，才挣20。2007年的时候，著名主持人李咏一分钟出场费就是4万块。什么时候我可以像李咏一样挣钱呢？
这家店距离学校3000米，我也不坐公交车了，一路跑回学校。路上我就决定明天上午就给老板发个消息，说自己学习压力太大，不干了。
跑了半个多小时，我感觉非常饿，在宿舍楼对面的夜市上买了两个鸡蛋灌饼，我觉得这个饼，比刚才饭店的饭菜干净多了。
回到宿舍，和舍友们说了说刚才的兼职，大家哈哈一笑。
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女友会忠于自己，但后来有人就笑不出来了，那个人就是杨威，他女友出轨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但他是最后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