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地里那点事儿
从灰麓山脚到逐鹿县乘坐马车只用不到两刻钟路程，三人很快抵达县城，施怀就近挑了间人气尚可的小馆子，点了几样吃食后就自行赶回县主府，
“呃，怀公子不一起吃了再走吗？”
田官觉得好像也没有这么赶时间，还是说县主今日还有别的行程？
仇亚懒懒靠着桌子喝着茶，不甚在意回道
“不用管他，很快就回来的，我们先吃着便是，不知道大人口味如何，点的都是些寻常菜式，要是有想吃的也可以再点。”
“下官于吃食并无甚要求，这几样够吃了，县主不用考虑下官。”
“大人不必拘束，我封了这县主也不过几日而已，以前只是在家乡开间小点心铺子的普通小百姓，一朝承蒙皇恩当个小官提前过上养老生活，不讲究上下尊卑这一套，咱们往后要相处的时候多着呢，大人尽可以平常心与我来往。”
饭菜陆陆续续上齐了，仇亚拿起筷子就开吃，当真没有等施怀回来再开动的意思，
“大人也动筷呀，这馆子看着小，菜做得还真不错，不比酒楼师傅做的差，趁热吃吧，凉了就失了味了。”
言尽于此，田官再挺直腰背不动弹就显得听不懂话了，立马撸起袖子拿了筷子也大口吃了起来，味道果然不错，爬了一上午的山，肚子早已空空如也，先前因为有些紧张还不觉得饿，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胃口更胜从前，一碗白米饭就这几样肉菜很快见了底，他也没再客气，抬手让小二又上了一碗，扒拉了几口又打开话匣
“县主，实不相瞒，您来之前，下官和几位同僚还私底下讨论过您呢，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们一致认为您就是来走个过场，四处看几眼发表下场面话的言论，之后肯定呆在县主府里坐等享福的主儿，
今早我们在您府前还想拉着知县大人打赌您会不会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没想到您竟是早早从外头赶回来，还与我们谈了许久公务，甚至能亲身走一趟矿山田野，真真惊喜！”
仇亚一听还有打赌这回事儿，也来了兴致
“那岑知县赌的什么？下了多少注？”
“害~可别提了，知县大人当时就虎着脸说我们身为命官公然设赌局，简直藐视王法，罚了我们抄诵大献律法十遍，明日交给他呢，还不准占用上值时间抄诵，县主您要不看在下官今儿陪着您东跑西跑的份儿上，好歹替下官说说情，别罚十遍啊，折半罚五遍可行？不然下官明日这手可万万抬不起来了。”
田官趁机讨好卖乖妄图减些责罚，据他观察这位县主很好说话，应该不会拒绝这样一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他也很乐意成为第一个投诚的人，这笔买卖不亏！
“哈？才罚十遍？本县主可是被平白无辜被疑，代价是名声受损，十遍大献律法就给打发了？”
显然县主对这处理结果很不满意，转着筷子抖着二郎腿十足街头痞子样儿
“这样本县主很没面子啊~”
田官举着饭碗的手顿在半空，还夹着红烧肉的筷子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心中隐隐察觉不妙
“那。。。县主的意思是？”
“本县主的意思是要因人施教，”
仇亚把翘着的腿放下，上半身往桌子上靠，示意田官凑近，小手挡着轻声低语
“比如你丈人家的石斛兰种按成本价卖给官中呗~”
！！！！！
田官惊愕抬头，见仇亚笑眼咪咪回望着自己，
“您怎么知道。。。您调查下官？！”
“这有什么的？你们不也查我来着？礼尚往来嘛~你身为命官理应竭尽所能为逐鹿县未来发展献力，我又不要你白送，成本价成本价，还是能回本的，本县主不着急让你明日就谈妥，后日将供货单拿来就成~”
“这明日不谈妥后日哪来的供货单啊？！不对。。。下官妻儿前两日回娘家，现在还在丈人家中未归呢，要是下官这时候去谈这事儿，丈人指定不让她们娘俩回来的啊！县主您好歹也抬抬价下官才好去张这个口。”
仇亚悠闲往后一靠
“那本县主管不着，反正后日见不到供货单子，你就长久地住在你老丈人家去吧，头顶的乌纱帽和租用的官中小院，都要收回哦。”
“￥￥……是。。。。。”
田官怨愤应下，心中满是悔恨，
这破嘴！
好，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县主，下官向您坦白了吧！打赌的除了下官外，还有负责县里办学的提学官，市丞和主簿，他们都赌您不成器来着！”
“哦。”
哦？！！！
就这？！！！！
“不，不罚么？”
“田官很希望本县主大发雷霆将他们一举歼灭？”
“没有没有。。。下官不敢。”
田官当即泪流满面，受伤的居然只有自己么。。。。
嘴里的红烧肉不香了！
仇亚本来就打算好了威逼利诱田官办好石斛兰种的差事，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利诱呢，这憨憨就上赶着将把柄奉上，不用白不用，看他吃瘪连饭都吃不下的丧气样子，觉得好笑，正想松口宽慰几句，施怀就从门口大步走过来了，手里提着两把油纸伞
“咦？怎么只拿了两把，咱们有三个人呢。”
田官见施怀放了伞坐在仇亚旁边，心情像是很不错，便搭了话，施怀从兜里拿出顺路买的芙蓉糕递给仇亚，
“小的那把给你，大的我和亚亚一起撑，伞把粗糙，她手嫩别给磨红了。”
啊对对对！
她手嫩！她心软！她柔弱不可欺！
施怀看着一个猛子扎进碗里用尽全力扒拉饭的田官，面露疑惑
“这人咋了？没老婆吗？”
“呜呜呜！！！！”
别说了，再说眼泪要出来了，老婆快被收回去了！
仇亚终究不忍心，温声道
“哎哟林大人你也不用如此伤心，凡事都有个商量嘛，虽然不能抬价，但你想啊，矿山上的石斛兰收成后不也要卖嘛，种得好了卖出了好价钱，这石斛兰种的销路不也就广了？有逐鹿县官方认证，何愁生意不上门？到时候不止石斛兰种，别的种子也好卖了呀，你说是也不是？做生意嘛，目光放长远些，要搁别人我还不给这个机会呢！”
这说得倒有些道理哈？
“若是县主这说法，那，那下官就试着跟丈人谈谈，成与不成也就在这两天了。”
被轻易哄好的田官三两下吃完自己的第二碗饭，吃饱喝足后摸着鼓起来的小肚子，见施怀依旧没有要动嘴的意思
“怀公子不吃点吗？等会儿到了城外可没有小馆子可以坐了。”
“我吃过了。”
“啊？”
算算时间施怀也不过离开了三刻钟，从小馆子到县主府即使跑着去，来回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哪来的时间吃饭？
他记得施怀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骑马吧？
施怀确实没回县主府，而是直接去了影卫们在逐鹿县临时设立的据点，两把伞也是从那里顺过来的，从仇亚一行人抵达逐鹿县开始，就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未免打草惊蛇，他们只装作不知道，该干嘛干嘛，等今日影卫们差不多将跟踪的人都反追查了个遍，施怀才去了据点，
仇亚乍然被封了县主，皇帝还赐了逐鹿县这么一个地方，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一些心思敏感的人想着调查一番也无可厚非，左右只要没藏坏心眼，仇亚等人也懒得出手敲打，就怕有人暗戳戳想搞事情，所以还是得一个个排查了，以防万一，
索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施怀看过后也就放在一边，顺便蹭了顿午膳，还有时间逛逛街买点路上吃的糕点。
“好了，既然都吃饱了，咱们也抓紧时间上路吧，庄上人还等着呢。”
仇亚抬手叫来小二付了钱，起身就往外走，施怀紧随其后，田官一愣，庄上有人，那他们干嘛还专门回趟县里拿伞用膳？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还没等问出口，仇亚两人已经上了马车，田官拿着伞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县主等等下官！”
几人乘着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走了得有近半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下了马车，一个衣着朴素看着就老实巴交的庄头领着一众人在田头等着，见到仇亚下车立马迎了上来
“请县主安，小的是这片地的庄头，姓陈，单名一个力字，后面这些人也都是王管事亲自挑选出来的种地好手，请县主过目。”
王管事正是施瑾安排在衍城的联系人，之前在衍城于老芈合作山药生意，施瑾离开前也交代了王管事和老芈进行后续的沟通，逐鹿县离衍城主城很近，仇亚等人来之前，施瑾就写信让王管事挑些得力的老手派往这里，
“陈庄头，这些都是你手底下的人，你看着满意就行，听王管事说你很好，本县主也信任你，往后这田里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由你来管理，今儿就是来看看要种上些什么，之后大概也不会常来，得劳烦你一个月一趟的往县主府跑一趟了。”
“县主这是哪儿的话，我陈老头能得您这份信任，就是一日跑一趟都是应该的，您往这边请，小的带您四处看看去。”
陈庄头是个老实的，不会说好听话，且有些功夫在身上，看着头发灰白年纪不小，确实精神矍铄，走在田间路里倒是脚步轻快，对种田一事也是得心应手，根据仇亚的要求一下子举出好几样产量大收成快的作物来，
“至于种子的供应，王管事让小的直接联系玖粮商贸的人，县主觉着可妥当？”
“妥当妥当，就定这家吧，只管进些质量上乘的来，价钱不用操心，它自会给出公道价，到时候你把供货单子誊抄一份交给这位林大人保管，之后银两会按时付过去。”
“是。”
“玖，玖粮商贸？！这会不会太贵了，这些粮食种出来主要是给县里百姓吃的，只要入口尚可就好，若是注重口感而不顾产量的话，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田官当场表达了异议，要是碰上了灾情，百姓可不管粮食美不美味的，能吃饱才是硬道理，实在没必要花大价钱在这上面，
“虽说种子质量上乘也能一定程度上提高产量，但终归性价比不高，不如退而求其次，多买些质量没这么好的种。”
“emmmm你说的有道理，毕竟主要供应的是县里的百姓，那这样，单留出来一小部分种上好的，剩余的按林大人说的，只进质量中等的种来便是。”
“是，小的记下了。”
仇亚转身拍拍田官肩膀
“就是这样，有什么想法大胆提出来，我难免有思虑不全的地方，你们也不要顾着我的什么脸面憋着不说，不然到时候差事没办好，遭殃的是百姓。”
“下官谨记于心。”
田官回得真心实意，拿着小本本和陈庄头一起埋头商讨着详细方案，之后每个月除了在县衙内处理公务，他也会时不时来一趟田里视察，与陈庄头打交道也会愈发频繁，
两人在田间一会儿捧起一把土感受土质，一会儿站远了查看坡度是否平缓，忙得不亦乐乎，直到太阳下了山看不清楚了才尽兴而归，仇亚和施怀两人在中途就溜到一边，铺了张布席地而坐，摆上带着的糕点，就着茶水欣赏田野好景色，无不惬意，等田官和陈庄头看完地回来了才起身拍掉吹到衣服上的碎干草，
“看完了，觉着如何？”
“回县主，这片土地真真不错，肥力也足，面积也广，周边也没有山林，能免去野兽侵袭，只需防备蛇虫即可，管理起来也甚是便利，等老陈把供货单拿过来了，不日便可开始种植，收成自是不用担心的。”
田官语气里难掩兴奋，恨不得立时就拉着陈庄头找玖粮商贸进货去，陈庄头也满脸喜气，准备好要大展身手了，
“县主只管放心好了，我老陈别的不敢说，田地里的事儿包在我身上，您就等着秋收的时候吃上今年第一碗新米吧！”
“那本县主就拭目以待啦~二位今日辛苦了，今儿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去了。”
“哎好嘞，县主走好，林大人走好啊！”
等仇亚等人的马车再次晃晃悠悠回到县里，天色已经完全暗下，田官瞅着空儿下了车，径直去了老丈人家里，踌躇满志的背影看得仇亚一阵心安，
“果然靠谱，从这个人开始下手果然没错！”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手下提供的情报，拿捏起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施怀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在最上面那一张上勾了一笔
“搞定了这一个，剩下的也就能顺利拿下了，走，回府吧。”
“嗯，栀姐一个人在府里一天了，再不回去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