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章 重温
雪狼的体力恢复很快，只是精神状态不佳，反反复复在念叨一个名字，白鲨递给他一瓶酒，只见他脖子一扬，嘴对嘴就吹起来了，咣，咣，咣一口气喝完，末了还不忘把瓶子低朝天慌慌，看有没有遗落，直到确定最后一滴酒 都被他 吸进胃里，他才奋力把酒瓶扔出去，酒瓶在半空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钻进水里变成了一条绿色的玻璃鱼。
“依依，我的依依，你在哪里？”
雪狼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依依。
白鲨：“依依？”
白鲨把脸凑到雪狼眼前，试图让他想起江滨悦廊码头的那场送别，依依不舍的送别。
雪狼真的真的不认识白鲨，又不记得白鲨了。
白鲨：“雪狼，你能说一些依依的事情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她。”
雪狼：“依依，嘿嘿嘿嘿！……”
白鲨：“你笑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雪狼：“其实我叫聂晨……”
聂晨，这么说他知道江滨悦廊的码头了。
白鲨：“原来你叫聂晨，”
雪狼：“依依都是因为我放弃学业的。”
白鲨：“依依还上过学？”
雪狼每说一句话都无比艰难，像是从杂乱无章的记忆里挑出复杂又简单的只属于自己认识的字一样，白鲨生怕打断他的记忆的那根丝。
雪狼：“依依她爸是卖鱼专业户，人称浪里白条，鱼久阮，”
白鲨：“这是水浒传里的人。”
雪狼：“这不是水浒传里的人，这是我们镇子码头上的鱼老板，我天天到他们家里去买鱼，说是买鱼，其实是拿鱼，”
白鲨：“拿鱼，怎么讲？”
雪狼：“他们在码头上停了一艘大的废弃的船，船的一头改装成网，每天里面撒上鱼食，打开网，到下午在关上网，里面就会网很多鱼，都是自愿入网的鱼，白龙江里的鱼都进里他们家的网，买的人排着长队，我从来不买鱼，我等着他们家开网时在边上捡跳出来的鱼，一直都这样，有一天被依依发现，她一脚就把我踹进水里，我又不会游泳，差点被水淹死，这时候水里游来一条白色的大鱼救了我，这个人就 是依依的父亲浪里白条，鱼久阮。”
白鲨：“你偷鱼，他们还救了你？”
雪狼：“依依把我送回家，我爷爷在小卖店里卖鱼，依依一看卖的都是她家的鱼，当即又和我打起来了。”
白鲨：“你捡鱼不是为了吃啊！”
雪狼：“谁还能天天吃鱼，不是为了钱，我才不去她家鱼厂捡鱼呢。”
白鲨怎么没有关于这一节的任何记忆呢？
难道，他说的依依不是此依依而是彼依依。
白鲨：“我要是依依，我会一拳打飞你。”
雪狼听到白鲨这样说，抬起头重新审视了白鲨一眼，意思是：“吆喝，小样儿！……”
然后呢？
雪狼：“我爷爷看见依依打我，手里拿着刚要上秤鱼直接从他手里飞到依依的背上，依依没防备，鱼一下就撞飞了依依，她跨出小卖店，我爷爷骂道，小样，敢打我聂大虾的孙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剑侠与我聂家的渊源。”
依依那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偷了我家的鱼卖钱，还打我！”
依依回过头，捡起鱼一用力，鱼又飞回小卖店里，它顺带着打破了柜台上的玻璃，还带着搬翻了聂晨家的炒菜油瓶，油倒了出来，依依随即附送上一词：“借力打力。”
爷爷又捡起鱼：“哼，呵呵，你家的鱼，你叫一声，看它答应你吗？”
依依：“老东西，谅你也教什么好人，我今天就教你们怎么做买卖，”
爷爷：“哼哼，做买卖，知道什么叫‘无奸不商’吗？”
依依：“‘无奸不商’，都被你们这些奸商断章取义，真正的商人是‘无尖不商’而不是‘无奸不商’，你仔细看看，了解一下历史上真正把生意做大的都是平斗进尖斗出，薄利多销，你见过那个‘无奸不商’的人把生意做大做强的？”
爷爷那里听的进去依依的话，因为他看见他的炒菜的油倒掉了，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情，炒菜他都不愿意多滴一滴进锅里去。
聂大虾炒菜时用筷子沾着油，往锅里滴，数着滴到九滴，他就开始加热炒菜，这在聂家是延续了几代的事情，聂晨最看不惯的就是爷爷往锅里滴油这件事情，带着其情绪，爷爷每次烧的鱼就没有了味道，每吃一口鱼，他的脑子里就在想，这块鱼肉的第几滴油炒熟的那，要是第四滴油，他就坚决拒绝吃进自己胃里，这个数字让他抓狂，没有任何理由的 抓狂，太奇怪了。
白鲨：“它不就是一个数字吗，和别的数字也没有什么区别吗？”
聂晨：“没有4，3和5就不能连接的那么理所当然，除非你也不要2和6，还有8，这样1，3，5，7，9，就理所当然。如果你直接不要4。就1，2，3，5，6，7，8，9，那么我就要问为什么是4，而不是3，5，或者其他数字呢？”
白鲨：“聂晨，不是我说你啊，你可能需要咨询一下心理医生。”
聂晨：“我每天在鱼家码头捡鱼时，就只捡三条鱼，我 不想要四条鱼，没有了四，第五条鱼就不会出现，就算第五条鱼出现，它也不是我的鱼，不属于我。”
聂晨说着让白鲨看看他的纽扣，你看我的纽扣就只有三颗，穿多长的大衣都是三颗纽扣。
这件狼鳗的皮衣是白鲨亲手缝制出来的，还真是三颗扣子。
爷爷的油倒掉了，爷爷跪在油瓶前：“罪过哦，罪过哦，”
依依：“看你们以后还敢偷我鱼家的鱼吗！”
依依和聂晨的闹剧成了聂大虾和鱼依依的闹剧。
爷爷：“我的多少个九滴油啊，就被这样浪费掉了。”
依依：“九滴油，你怎么不说九条鱼，不，多少条鱼 被你们偷偷的卖掉了呢？”
爷爷确实没有办法把倒在地上的油捡起来。
依依：“你的油虽然倒掉了，但是油还在你家的地上，而我家的鱼，确确实实跑到你家里了。”
爷爷：“小蹄子，妖精，满嘴都是谬论，”
依依：“呵呵，妖精，妖精来你家里要妖媚的人吗？还是两鱼偷吗？”
爷爷不干了，既然说不过你，直接抱起地上的鱼，要和鱼依依拼命。
聂晨一把抱住爷爷的腰，“爷爷，爷爷，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
爷爷长出一口气，从丹田里蹦出两个词：“小人，女子！”
依依摩拳擦掌，准备随时和聂老头较量一番。
依依：“今天必须还鱼。”
聂晨：“还鱼，怎么还？”
依依：“也不多要，每天五条鱼，从我们家开鱼厂开始算起，”
聂晨：“啊，为什么是5条鱼，没有4，那来的5呢？”
依依：“可以，不要4，我也不喜欢4，就5条鱼，”
聂晨：“我这里只有3条鱼，我每天从你家鱼厂拿3条鱼。每三天去一次，再隔一天，再连着去三天，再隔一天，一年时间，你自己算。”
依依：“我们鱼厂在江边二十年了，一天5条鱼，你自己算。”
聂晨：“没有5条鱼，只有3条鱼。”
依依：“那2条鱼去了哪里？”
聂晨：“那2条鱼顺着水游进白龙江里去了，隔几天它们又游回到你们家里鱼厂里。”
依依：“是，回来的2条鱼又被你带回了你们小卖店，卖掉了。”
聂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对啊，那2条鱼隔了一天又被他带回了小卖店了，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吗？
聂晨：“你怎么证明那2条鱼一定是又被我抓到呢？”
依依：“不用证明，只要你去，它们一定会跟着回来的，就这样。”
这时候爷爷说话了：“你打算，我们怎么还你鱼，”
依依：“把鱼还给我，你每天到鱼厂，开网就抓鱼，一天5条鱼，二十年。”
聂晨：“哦，天，怎么又是5条鱼，只能是3条鱼，”
爷爷：“我的油呢？”
依依：“你的油在你的地上，你想让我怎么还给你？把你的地给我，我就还给你油。”
……
白鲨：“雪狼，这样的依依，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雪狼：“有的人就是这样渗透进你的心里的，并不是只有完美的东西才能进入你的心里。”
白鲨对这个依依太陌生了，他真的不是依依，不是聂晨的依依了。
白鲨试着问他：“依依后来怎么样了？”
雪狼：“依依没有以后了，她以后都让我毁掉了。”
白鲨：“她扰乱了你的生活，你不怪她，还怪自己？”
雪狼：“我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我让她的生活轨迹发生了改变，却没能在改变的轨迹上与她同步前行……！”
白鲨靠在折叠椅子上有点恍惚……他小心翼翼的轻声嘀咕：“江滨悦廊，鱼骨，《百年孤独》……！
白鲨：“雪狼，你为什么怕4呢？”
雪狼：“不怕4，是我不想理会这个字，4本身没有错，是我无法跨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