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退掉亲事
左相沈该和右相汤思退都在扬州办事，便约了个时间一起去有名的米香居吃饭。
两人同朝为官，又都是主和派，在临安的时候，便常常约着吃饭喝酒，但从来都不带家眷，这回是头一次携带家眷。两人的儿女自然从来没有见过面。
沈婉云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及笄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沈该才同意让她出家门。汤硕也很少出家门，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侍妾，又是花魁出身，为了能给母亲争光，能让父亲多看他几眼，保住自己的地位，他整日在家学习，一心扑在科举上。直到今年考中了进士，才出来见见世面。
沈该指着孙氏介绍说：“这是拙荆。”而后，他指着沈婉云介绍说：“这是犬女婉云。”
沈婉云福了福身子，柔声细语地说：“见过右相、夫人和汤官人。”声音轻柔得如同猫叫一般，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见状，赵氏满意得不得了，暗暗感慨：比起杜丽娘，这沈婉云不知好了多少倍，一看就好拿捏。再说了，沈该是左相，官职、品级都比杜宝高，能帮硕儿的地方自然也多些。
思及此，她便尽力撮合汤硕和沈婉云，让两人坐在一起，多相处，多了解。
夜幕降临，酒楼廊下的灯笼亮了起来，在北风的吹动下吱吱作响。晚膳结束，汤思退和家眷坐上了马车，缓缓向客栈驶去。
赵氏将手掖在衣袖里，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看这沈婉云很不错，比杜知州的千金好多了。杜丽娘从小娇生惯养，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要是将来生不出儿子，硕儿要纳个小妾，杜丽娘必定会大闹一场，弄得鸡飞狗跳的。这沈婉云嘛，乖巧懂事、温顺听话，又大度，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要不，退了杜知州的亲事，和左相结亲吧？”
汤硕呢，之前同意跟杜丽娘定亲，也是因为爹娘说杜丽娘不错，名气大，娶回家有面子，自己谈不上有多喜欢。但现在，看到沈婉云柔弱得像摇曳的柳枝般楚楚动人，汤硕顿时心生怜悯，还有那双如水的眸子，似乎蒙上了江南水乡的烟雨，既忧伤又哀怨，只一眼，便让他泛起心疼，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席间，他殷勤地照顾沈婉云，渐渐地有了想娶沈婉云的念头。他正愁着该怎样办的时候，赵氏的一番话让他如释重负，便点头说道：“一切听娘亲的。”
在权衡利弊后，汤思退也觉得娶沈婉云好过娶杜丽娘，便附和着说道：“那我给杜知州写封退亲书。明儿，我们向沈家提亲，硕儿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翌日，杜宝正在发愁如何跟汤思退说退亲的事情，便收到了汤家的退亲书，他长吁一口气，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刚退完杜家的亲事，汤思退便带着家眷向沈该提亲。
沈该也有和汤思退结亲家的想法，但听说汤硕和杜丽娘定了亲，便直撅撅地问道：“听闻令郎和杜知州的千金定亲了，可有此事？”
赵氏见惯了大场面，也是个善于打圆场的人，便堆起笑脸说道：“咳，杜知州见硕儿一表人才，便上赶着要和我们结亲家，我们本来是不想结的。这不，昨日见到婉云，我们全家喜欢得不得了，立马退了杜知州的亲事。”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结亲退亲的多了去了。鞋嘛，要穿在自己的脚上，才知道合不合适。我一见到婉云啊，就觉得她比杜家小娘子要好上几百倍，她和硕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番话把沈婉云捧上了天，把杜丽娘贬损了一番。听到赵氏夸奖自己的女儿竟比那赫赫有名的淮南绣娘还要好，沈该的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赵氏接着说：“其实这事嘛，沈公也有责任？”
闻言，沈该不解地问道：“哦？怎么怪到我身上来了？”
赵氏笑着说：“沈公养了个这么好的女儿，却藏着掖着，要是早点让我们见识，我们怎么会和杜知州结亲啊？这哪有杜家小娘子什么事啊？”
人都喜欢听漂亮话，这一连串的恭维早就让沈该乐得合不拢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吧。”
沈婉云呢，由于爱而不得，便觉得嫁谁都一样，而且汤硕家世好、背景好，又在枢密院任职，也算是个条件不错的男子，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沈婉云和汤硕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汤硕和杜丽娘退亲，同沈婉云结亲的事情传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杜丽娘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一些人为杜丽娘鸣不平，责怪汤家势利眼、没眼光；一些人听说淮南绣娘被退亲，觉得不可思议；也有一些人觉得这亲退得好，两家本就不是一路人；还有一些人将沈婉云和杜丽娘进行了比较，认为还是沈婉云的姿色更胜一筹。
听到这些议论，杜丽娘也不是很介怀，一笑而过，不当回事。久而久之，这些嘈杂的议论声也就慢慢消弭了。
消息传到了镇抚使一家的耳朵里。
周氏幸灾乐祸地说道：“杜家想攀高枝，可惜啊，有攀高枝的心，没有攀高枝的命，被左相横插一脚。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这也是他们的报应，谁叫他们眼高手低，看不起咱们。要是当初答应了伦乾的求亲，还用得着受这番羞辱吗？”
李伦乾的脸上浮起嘲讽的笑：“当初拒绝我，现在被右相的儿子退亲，这真是现世报。天理昭昭，天理昭昭啊。”
周氏继续讥讽道：“姑娘家嘛，年纪大了，就该知道自己的行情，别没事老是摆谱。都老姑娘了，门槛自然要放低些，能有人求娶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又要家世好，又要年纪轻，又要洁身自好，又要有前程，又要相貌好……哪里去找这么十全十美的郎君啊？活该被退亲！”
李伦乾的妻子谭思思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心里暗暗庆幸：要不是杜丽娘拒绝了伦乾的求亲，我怎么入得了李家的门？怎么做得了正妻？
谭思思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她爱慕李伦乾，和李伦乾好上了。可是，李伦乾压根儿不想娶她，觉得她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没想到，谭思思有了身孕，谭父虽是县令，在官场也认识一些人，便要挟李家娶谭思思。李家怕把事情闹大，丢了面子，纵然一万个不愿意，最后还是在杜丽娘退亲后的一个星期，把谭思思娶进了门。
另一厢，柳梦梅知道杜丽娘退亲的真相，心里忖度：既然杜娘子退了亲，那我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这样想着，每日下值，他便去指尖飞舞，希望能向杜丽娘说明心意。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杜丽娘关门的时间比平日要早，每次他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紧锁的大门。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沐。这天，柳梦梅早早来到了指尖飞舞。他像往常一样靠着大门，双手抱胸，目光依依地看着杜丽娘授课。杜丽娘把全副身心都用在授课上，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授完课，杜丽娘和高倩如、韩北宁坐在三楼闲聊。
柳梦梅犹豫了很久，想走过去，向杜丽娘问个明白，说明自己的心意，但又怕扰了三人的兴致；不把话说清楚嘛，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是落不下来，一直吊着怪难受的。他犹豫再三，壮了壮胆子说道：“杜娘子，能否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