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朝堂争辩

    这封奏折是镇抚使李昌雄写的。俗话说得好啊，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因为小人常怀报复之心。杜丽娘拒绝了李家的求亲，让李昌雄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火冒三丈，由此和杜宝结下了梁子。得知积善坊的流民闹事，他终于抓到了把柄，便写了一封奏折弹劾杜宝。

    第二天，积善坊流民闹事的奏折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右正言万俟卨启奏说：“官家，杜宝治理扬州不善，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侵吞修建积善坊的钱财，害得流民露宿街头。希望官家严惩，以儆效尤。”

    万俟卨和李昌雄私交甚好。几天前，李昌雄写了封密信，希望万俟卨弹劾杜宝。接到信后，万俟卨二话不说，当即答应下来。

    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立即驳斥道：“杜宝侵吞修建积善坊的钱财，这简直就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杜宝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杜宝向来光明磊落，从来都不会拿百姓的一针一线，甚至掏空家底，为流民出钱出力。希望官家查明真相，千万不要冤枉了一个清官。”

    同平章事蒋浩站出来说：“启奏官家，积善坊流民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那些流民没有地方住，便提出抗议。谁知道，杜宝不但不安抚，还派衙役进行镇压，据说闹出了人命。官家一定要严惩！”

    兵部尚书杨椿仗义执言：“据老臣所知，前几日杜宝不在扬州，而是在临安办事。杜宝并没有下令让衙役镇压流民，究竟是谁打着杜宝的名义私自进行镇压，希望官家明查。”

    支持杜宝的和反对杜宝的各执一词，双方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支持杜宝的，无非是因为杜宝为人正直、清廉，大家是一路人，彼此交心，看着友人被诬陷，当然要站出来仗义执言。反对杜宝的，那理由可是五花八门，既有帮朋友出风头的，像万俟卨，也有希望把杜宝拉下水，换自己的亲人好友上的，还有就是单纯看杜宝不顺眼，希望杜宝栽跟头的。

    官家撑住额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转头问右相陈康伯：“这件事，陈卿怎样看？”

    陈康伯义正辞严地说道：“官家，依老臣之见，此事必有蹊跷。”

    “哦？”官家眉头紧皱，出声问道：“此话怎讲？”

    陈康伯耐着性子解释说：“首先，流民闹事发生在杜宝不在扬州期间，想必是有心人故意指使，目的是给杜宝一个措手不及，远水救不了近火。其次，杜宝担任扬州知州十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功勋政绩那是有目共睹，积善坊就是杜宝主张修建的，专门用于安置流民的。流民无处可居，想必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此事还是严查为好，不能因此就否定了杜宝的功劳。第三，说杜宝贪污受贿、中饱私囊，这简直就是血口喷人。老臣与杜宝认识多年，杜宝的为人老臣再清楚不过了，老臣以性命担保，杜宝绝对不是那种以权谋私、收受贿赂之人。希望官家严查，还杜宝一个公道。”

    话刚说完，左政议大夫朱勇就站了出来，言辞凿凿地说道：“官家，人是会变的。即便杜宝向来廉洁奉公，谁敢保证在利益的驱使下，他还能坚守底线？说不定他早就被糖衣炮弹给腐蚀了，一边扮演着大公无私，一边暗暗收受贿赂。”

    “你……你……”杨椿气急，他无法忍受别人如此污蔑杜宝，但现在是在朝堂上，心里再怎样生气，面上也得憋着。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官家，老臣也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私自带领衙役镇压流民的官员很可疑。还望陛下明查，不要中了小人的奸计，而错杀清官。”说完，他狠狠瞪了朱勇一眼。

    对于朱勇的这番话，叶义问也不敢苟同，讥诮道：“朱公所言差矣。朱公说人是会变的，因为朱公本就是无法善始善终的人，所以朱公以己度人，认为杜宝也是这样的人。可惜，朱公大错特错了，杜宝向来坚持原则，做事有始有终，定不会向朱公那样近墨者黑。”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而杜宝恰恰做到了这一点。”

    朱勇不甘示弱，冷哼一声，继续拱火：“官家，此事非同小可。要是不严惩杜宝，万一其他地方的长官也像杜宝那样敷衍了事，对流民不管不问，说不定以后也会发生流民闹事，届时将一发不可收拾。希望官家小惩大诫，以明君王之意。”

    官家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仁儿生疼。他思索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件事就交给大理寺去查。话说回来，流民闹事说到底发生在扬州，杜宝终究脱不了干系。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查明真相之前，暂时免去杜宝的知州之职，让肖新铭暂为代理。”

    叶义问难以置信地惊呼道：“还请官家三思。”

    官家看着他，用安抚的语气说道：“又不是革职，只是暂时免去杜宝的职务。待查明真相，朕会还杜宝清白，让杜宝官复原职。”说完，他挥了挥手：“散朝。”

    杜宝被暂时免职的消息传到了扬州。得知消息的肖新铭生出了幸灾乐祸的喜悦，心里暗暗念叨：杜宝啊，杜宝，平日那么清高，如今还不是被免了职，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须臾，他眯起眼睛，冷笑一声：“这个夏贵言留不得，既然磨已经卸完了，这头驴也就没有用处了，留着他，最后只会把火引到自个身上。”

    另一厢，黄智才也沉浸在杜宝被免职的喜悦里：总算把杜宝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拉下台了，接下来就等着肖新铭撤销对我的追捕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知州府时，杜宝一家正坐在花厅里，柳梦梅也在场。杜宝见惯了官场上的沉沉浮浮，也知道朝中风向随时会变，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怨言，而是平心静气地接受：“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杜宝为官二十多年，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朝廷和百姓的事情，为心无愧。”

    杜丽娘心里很是不服：“怎么会这样？这个处罚对爹爹太不公平了，爹爹向来清廉正直，那些奏折纯属污蔑。肯定是有小人从中作梗，天底下竟有如此小人。”

    柳梦梅柔情似水地看着她，温声安慰道：“这件事有蹊跷，我一定会查明，还杜公一个清白。你不要太担心了，有我在，交给我就好。”

    杜丽娘感受到融融的暖意，抬起一双晶亮的眸子，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给柳官人添麻烦了。”

    柳梦梅摆了摆手，目光依依地定格在她的脸上，柔声说道：“你我之间，何谈麻烦。”

    闻言，杜丽娘心中一蓦，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匆忙别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