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督察支队办公室。
老督察看了看笔录，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作为自己人，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你承认了整个事情的过程，即使你辩解是在调查案件，那也是站不住脚的，调查案件有很多种方法，你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
方铎不以为然道:
“如果每个刑警都不愚蠢，那犯罪分子就会变得更高明。”
“我知道你话里有话。”老督察看了一眼手机，“但现在的舆论一边倒，他们截取了你踢门那几秒的视频，还放大了你的脸部表情，很狂妄。”
“那又怎么样？对待犯罪嫌疑人，难道要好好地跟他们商量，束手就擒？”方铎反问。
“你也知道是嫌疑人。”
老督察加重了“嫌疑人”三个字的分量，叹了口气说，“你还不知道吧，你口中的嫌疑人，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方铎耸了耸肩，“详细案情我没法跟你说，但这个周长山，肯定有问题！我需要你帮我，只要给我两天时间，我就能证明这一切！”
老督察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你看看网友的评论，不瞒你说，市局的一把手对这事很恼火，责令我们必须严办！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方铎摇了摇头，他不相信这些人，从上到下都会颠倒是非黑白。
然而，老督察点开一个视频，明显是被人剪辑过的，只放大了方铎暴力执法的画面，究竟什么原因，却没有提起。
他很不情愿地摇摇头，把手机递给方铎:
“你自己看吧。”
方铎看完视频，又点开了评论区，往下划了划，风向真的是一边倒，都是谴责这个警察行为粗暴，欺压百姓的。
没有人去关心这件事情的起因，到底是什么。
老督察又低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下面，那张已经拟好的处理决定，自己也受到了很大触动，无奈苦笑，怅然若失道: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也是个刑警，熬了无数个夜，破了一个又一个案件，抓了不计其数的犯罪分子，他们被判处死刑，无期徒刑，有期徒刑十年以上，都很多。
我打过嫌疑人，对待穷凶极恶的罪犯，我也刑讯逼供过，但直到今天，我也可以自信地说一句，我对得起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他们的冤屈，是因为我才得以昭雪的。”
“可是！”
老督察忽然话锋一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人帮我，甚至他们都不记得我是谁，更可笑的是，我还是请客送礼找关系，才调离了一线单位，到了督察，讽刺吗？”
“不讽刺。”
方铎甚至没有给面前这个人考虑的时间，就脱口而出，“如果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图回报的话，就不要当警察，更不要干刑警，去开个小卖部不是更好？”
老督察嘿嘿笑了两声，面露惭愧，说:
“我在你眼里，可能算个一线的逃兵吧，但我起码保住了这份糊口的工作，而你呢？”
他把那张处理决定重重地拍在方铎面前。
“没办法，市里给的压力太大，一把手也顶不住，我只是个具体办事的人，虽然我佩服你，但我只能向你宣布处理决定，你当不了警察了。”
“为什么？”方铎急了，还在天真地问道。
“想听真话吗？”
“当然是。”
“因为有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操控了舆论，现在主流媒体和自媒体的声音一边倒，市里顶不住压力，市局又没人替你出来说话，所以……”
老督察顿了顿，无奈道，“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呵呵！意思是，我要被开除了吗？”
“没那么严重，只是调出警察队伍，去市府下属的事业单位，当一个普通的公务员。”
“那还不如直接把我开除了。”
这一次，是方铎感到了讽刺。
他一直都在寻求真相，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王静的死算什么？也不重要了吗？
直到现在，他依然在想着案件。
被调离了警察队伍，那徐雅清的死，就永远变成自杀了吧。
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虚弱。
造成这种无力和虚弱的原因，并不是自己，而是因为这个冷漠的环境。
“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几声，拿起桌上的水笔，迅速在处理决定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一扔，抱住头痛哭起来。
不管面前是谁，熟不熟悉，人在崩溃的时候，可管不了这么多。
老督察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拿起那张千斤重的纸，转身离去……
……
遗憾的是，叶晓静早已不相信彭劲松的人品，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反而以为又是他联合岳父在给方铎下套。
彭劲松这一次真的心急如焚，他听到了姚远跟袁勇设计陷害方铎的对话，也看了网上的舆论。
以他的敏感性，直到这一次，方铎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网络上不明真相的群众，被带着节奏。
居然还有人把方铎以前开警车撞假人的视频又重新发了出来，还有方铎那次为了叶晓静打人的画面，掐头去尾剪辑在一起。
但凡是一个不了解他的人，看了以后，都会对这个粗暴鲁莽的刑警没有好感，甚至义愤填膺。
“不能再等了。”
彭劲松自言自语了一句，刷了一辆共享电单车，骑着就向市纪委监委受理群众举报中心而去。
十几分钟后，来到门口，他把车一扔，冲进了举报大厅，没有丝毫犹豫，扬着手机大声喊道:
“我是刑警！现在要举报市局刑侦支队长姚远贪污受贿，并且对一个叫方铎的刑警打击报复！证据都在我手机里！”
他的喊叫，立刻引起了大厅人员的注意，几个正在投诉村干部的群众也愣住了，纷纷侧目:
警察都过来举报了，那我这事儿，估计要往后放一放了。
群众，包括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刑警。
几个保安刚开始以为有人闹事，正想冲上来制服他，可听到他自曝身份以后，也是犹豫不决，不知道如何是好。
施松涛今天值班，正在里面值班室遭受女儿的电话轰炸，此刻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