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宿秘闻
灯火灰暗，一双白皙的手指轻轻夹住烛火的一角，剪掉最冒火的一头。
荀关感受着手尖上的温热气息，心中对这《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暗自称赞。
也不知这等神功在江湖上又能排个什么档次，威力果然惊人，只是初学，就已达到气随身转，力随意动的境界。
“既已醒来，何必装睡。”
“郎君太美，妾身……不忍直视。”
娥女娇憨的侧过身来，一只手托着下巴说道。
荀关……有点恍惚，这话说的有点像骂人的。
“这些天你且在我这里住下，但有一点，不得出此房门，不得与陌生人等说话，不得被人发现你的存在！”
荀关说着说着用食指点了点额头，略有头疼的望了眼窗外仍旧漆黑的院落。
心头暗道一声混蛋，要不是你杀了那么些青衣卫，此事本应该很好解决才是！
荀关只需要找上那胡虬，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的关系，再加上娥女还是诗魁，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是孔雪那家伙实在可恶，竟杀了那么多青衣卫，这下子整个事的性质可就变了啊！
“妾身能逃离那牢笼已是天幸，今后愿为奴为婢，终生侍候郎君。”
娥女平趴在床上，两只穿着布袜的小脚翘起来叠在一起。两只手托着下巴，眼睛大大的，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明明未露分毫，却偏偏有一种“邀请”的感觉。
该说不愧是百花楼的花魁吗？
荀关略有尴尬的躬腰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解释道。
“非是我欲要金屋藏娇，实在是以现在的情况，你不适合被旁人发现！”
“这样吗？”
娥女放下娇憨的笑意，盈盈的站起身来，也不介意床上床上偶尔露出的春光，大大方方的光脚走到荀关屋里唯一的桌子前，那里有一块手掌大小的铜镜。
“或许，我能为郎君解此烦恼。”
只是一炷香的工夫，房间内再无娥女身影，只是一个身材瘦弱皮肤黝黑的青年。
“小子荀阿男，给郎君请安了。”
“家途中落，幸得堂兄收留小子这个远房亲戚，不胜感激，惶恐涕零，愿为兄长店中一小伙计，添衣作马，敢不从命！”
娥女粗着脖子说道，竟然真有几分男子模样，完全看不出之前女子姿态！
荀关就这样看着她，只是用一些灶火灰，树汁水，还有自身带的一些胭脂水粉，仅仅是“三两下”的工夫，竟然直接从美娇娘变成了一个农家男子。
乖乖，这比亚洲邪术还要邪啊！
“没想到娥女竟有如此手艺！”
娥女眉目间闪过一丝愁苦，道：“只是一些讨人欢喜的小把戏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荀关想到娥女出身之百花楼，顿时明白这“化妆易容”之术的楼里“妙用”。
暗暗怒骂一声封建！
骄奢淫逸，吾辈不耻哉！
“此法可能教我？”
“郎君要学这个？”娥女诧异道。
“不行的不行的，郎君是读书人，怎能学这低贱之术？”
荀关坚持道。
“道无对错上下之别，术无高雅低贱之分。娥女却是小看我了。”
似是看出娥女仍有些犹豫，不禁叹气退了一步道。
“只学一点点，略懂即可。”
“这……郎君既已说到如此程度，妾身又能再说些什么呢。敢不从命。”
娥女总算松了口，双手叠在腰间对着荀关盈盈一礼。
荀关连忙上前一步，匆匆打扫好衣袖，对着娥女双手行半师授艺之礼。
此等易容秘术，荀关若真想平安无恙的活个长久，这是必学之术！
仅行半师之礼，已经是荀关考虑深思之后的结果了，再多些怕是要吓坏了这青楼花魁了。
但事总有变，仅仅是初学乍练，被吓坏了的反而是荀关本人！
脑海中无字天书哗啦啦的转动，重启一册，曰《百变异术》！
百变异术，出自南渊古祭祀之仪式，神戏傩舞之法门。可临摹复刻气息印记，真假难辨，几如分身！后由先秦攻伐破国流入中原，多有军营密探习练其易容改面之小术，罕见正宗！
荀关心中盯着这“易容改面”之小术，又暗道了一声多“军营密探”擅用。
……莫不成，这娥女，竟有军中背景！
荀关脑海中不得不重新归拢了自己与娥女见面的所有细节。
但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当日与孔雪去往百花楼，绝对是兴头突起之事！
所以算不得是被娥女算计了行踪。
所以是巧合？
眼前娥女还在笑着与荀关聊着天，后者头脑风暴，脸面上却不露分毫异常，继续与她闲聊。
若是她真是某处暗子，自己又该做如何打算？
交给青衣卫，这是首选之策。但是自从那混蛋孔雪在自己面前杀了那些个青衣卫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将全部责任推到孔雪身上？投奔青衣卫？
别开玩笑了，比起那些朝廷鹰犬，荀关他宁愿更相信孔雪这个只认识不过三日的朋友！
还有一种法子。
杀了她。
毁尸灭迹，一切清零重来！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屋顶上踏过，是青衣卫的巡夜使。
荀关听着脚步声不停走动穿梭进大街小巷之中。
今夜的青衣卫，似乎有些多了。
看来那几十个青衣卫的死亡还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忽而有一个脚步停下，是荀关新认识的“老相识”，这一片区域的青衣卫头目胡虬！
“荀老板可睡了。”
“胡大人！今日怎有空来此？倒是巧了，今日恰好得了壶好“茶”，胡大人，不妨一起喝上一杯啊……”
荀关极大的心理素质让他瞬间镇定下来，笑着推开房门迎向了院中的胡虬。
无有遮掩，大大方方的将房门打开，笑着打招呼聊了上去。
“公务在身，不便饮酒……我是说，茶。”
胡虬咂摸了一下嘴唇，开口说道。
“这几天尽量别出门了，安心在家里待着便是，其他的莫要掺和。”
荀关似是眼前一亮，“胡大人，最近是……有大事发生了？”
活脱脱一个好听八卦的小民形象。
“哼，少打听！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和飞飞小姐等人关系，单凭这一句话，本官就能定你一个窃取朝廷机密之罪！”
荀关运劲，脸上看着煞白，似是被吓坏了。
“知晓了，知晓了。”
“他是何人？”
早在一开始胡虬就发现了荀关房中尚且还有第二个人，只是没来得及问。
“嗨～这不是最近赚了点闲钱吗？在南市奴场里挑了个利落的，以后也好享受享受。”
荀关先一步开口道，这事现在可不行，娥女的身份此时有了变故，若是再按之前远房亲戚的算计，怕不是直接不打自招了！
“仆人？人牙子处买的？”
“对，对，阿男，过来！今儿让你开开眼，这位胡大人可是咱们这片儿青衣卫的老大，我至交好友！今后若是见了胡大人，好酒好菜，还有好书！都要招待齐了，知道不？”
“小……小子阿男，见过大人。”
胡虬当面，娥女不敢露出半分马脚。
却见胡虬上下打量了一番。
男子，没有武艺在身，看着略有体虚之症，或是在人牙子那遭了罪了，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胡虬看麻烦似的拍了拍荀关的胸口，严厉的警告道。
“荀老板，以后那种地方尽量少去，太乱。”
“明白！胡爷，都听您的。”
胡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荀关心里认为青衣卫是在为那杀人凶手奔走，娥女心里也有一番自己的算计。
两人各自心怀异事，却也都不好开口相问。
“我身世背景，胡大人自己清楚，所以还是换个说辞吧。”
“此事，自是听郎君的。”
娥女笑着上前一步，低声道。
“郎君，可要妾身服侍休息？”
荀关瞧着她这副汉子模样直皱眉，“你这副样子，我还不如抱着跟木头睡呢。”
“你且在客房歇下，别这么看我，若是被人看见你在主房睡，怕不是爷们龙阳的传闻要上了天去了！”
荀关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且去睡，且去睡乎！”
这下子，杀人灭口的打算也遭了殃，人已经被胡虬看见了，若是无缘无故的没了，怕不是更惹人嫌疑才是。
暂且过了风头，将她速速赶出京城才是。
到时候无论她是走是留，又或者我是杀是埋，都不会引起注意了。
荀关脱了鞋，入了床榻。
忽而闻到一股香气。
去休去休！
妖精害人不浅啊！
最近自己怎么总能遇到这些个破事！
水逆！水逆！
改天定要去那安定寺去拜拜菩萨，去去晦气！
身子在被褥里缩了缩。
被褥尚有佳人温度。
污污污……还挺好闻的。
以后让她暖床吧。
……
菩萨勿怪。
转瞬安眠睡去，也不知梦里是否有春？但菩萨怕是羞入他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