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求一晌贪欢
‘一晌贪欢’果然是此间最极品的灵酒,叶微尘不过浅尝一杯,就已醉意上涌,他扶住额头,神识像踩在不系之舟上随波逐流,恍恍惚惚不知天地。
一抹冰凉覆在他的眼上,指尖拂过眉间,眼睫如扑动的蝶翼在掌心颤抖,让手掌的主人微僵。
脑海中彷佛有根神经被触动,叶微尘猛然睁开眼,转头躲开顾庭渊的手掌,他深呼吸一口气,皱眉望向窗外那无限夜空。
刚刚那是……?
一触即发的暧昧氛围被打破,顾庭渊收回手背在身后,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画舫内的酒香浓烈的像是打破了酒坛,叶微尘刚刚清醒的意识彷佛被一张大手揉碎。
“唔……”
他眼中浮上水光,被侵蚀得有几分迟钝的意识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苍梧在手边震动,他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大意了……
顾庭渊将人抱在怀里,他伸手欲摸那张染着绯色的脸颊,却被对方扭头躲过,不由得低声调侃:
“师尊,这‘一晌贪欢’的滋味如何,境门十瓶,这画舫里最少被浸了5瓶,就算是合体期恐怕都无法扛过……”
他捏住那张精致清冷的面容抬起来,眼中描绘着这熟悉的轮廓,半晌叹息一声:
“师尊总是这般,每次施舍一点甜头给我,我就像摇尾乞怜的小宠般,只要您看我一眼,什么都愿意做。”
“可您连这份机会都要拿走。”
他低声道:“我也是会有执念,会有不甘心,会有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手里的东西。”
叶微尘喘息一声:“我……不是……”
“嘘!”顾庭渊露出一抹笑容,像是血中开出的荼蘼般邪气,“师尊还是不要说让我生气的话了。”
叶微尘心中恼怒,对于自己今日的松懈十分莫名其妙。
他闭目内调灵气,却发现‘一晌贪欢’的恐怖之处在于那股酒意居然会随着全身灵力运转,一番操作下来,浑浑噩噩的意识反而更迷离起来。
他脸颊泛上潮红,像是冰雪猛然盛开的一朵桃花,灼灼艳丽冻于寒风凛冽中,依旧带着极吸引人的无边艳色。
顾庭渊将人反身压在窗棂上,叶微尘困在他双臂间鬓发微乱,被迫仰着头保持距离,窗外凌花被风翻滚卷进画舫内,飘飘忽忽落在二人的发丝、衣袍宽袖间。
顾庭渊低笑:“师尊,这一幕是不是十分眼熟?”
叶微尘努力打起精神看着他,等看到他眼中越来越危险的情绪后心中警铃大作。
顾庭渊不再给他思考反击的机会,他托住面前人的后颈往前一拉,低头就覆了上去。
呜咽被尽数吞进唇间,画舫在江心月下荡漾,水中鱼儿不时跃起,又被‘一响贪欢’的酒香熏的醉醉然,翻倒在水面上。
一阵巨响在远处响起,带来灵气的动荡,顾庭渊从叶微尘颈间抬起,皱眉看向城主府的方向。
他神识展开到极致,却发现整座城主府被一座庞大的结界笼罩着,那结界颇为神妙,居然以他大乘期的修为都无法看穿,甚至有种莫名的熟悉。
叶微尘闷哼一声,嘴角流下抹血迹,他识海动荡,以剑意强行压制酒意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反手震开身上的人。
顾庭渊顺着力道后退,惋惜地看着那人拢好衣襟,遮盖住那白玉上的曼妙红痕。
叶微尘恨不得抽出苍梧一剑劈过去,但他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远处城主府魔气,灵气,妖气互相倾轧,一看就知道是场大战。
天际边星光仍在,叶微尘刚准备离开的身形微顿,他掐算一番,掌心白光闪过,一块眼熟的白绸出现,下一秒便被他覆在面上,整个人又变成了那个清冷孤傲的明烛真君。
顾庭渊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
“师尊,以前可从未见过你蒙眼,不知这白绸上的禁制是何用?”
叶微尘冷声:“此乃师尊所赐之物,与阁下有何关系。”
竟是半点好脸色也懒得摆了。
顾庭渊笑意不变,深深看了眼对方唇上的那抹不正常的嫣红,随意开口道:
“看来依兰城大劫已到,竟是比我记忆里还早了数十年。”
叶微尘不再与他多费口舌,城主府结界中熟悉的剑意爆发,和主人引起共鸣。
他握住苍梧,身形如鹤掠过水波,身法玄妙至极,转瞬间就消失在茫茫江面上。
顾庭渊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指尖转动着掌中的玉杯,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几个时辰前。
宋也拉着段风行在城内穿梭,甜点铺子的老人家看到他笑出满脸褶子:
“少城主来啦,这甜包是特地给您留的!”
宋也道谢后接过,转身跑到段风行面前:
“师兄!你看甜包!小时候爹爹总不许我偷吃凡尘之物,每次都是你历练回来给我带的。”
他随手拿起一个吃的一脸满足,烟火灯光照在那张清秀的脸庞上,端是少年无愁,眸子藏不住的真挚情愫赤裸裸地摊在心上人面前。
段风行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
宋也想拉过他的手,却被避开,少年露出委屈的神色:
“师兄,你刚刚明明也回应我的,为何现在又这般……”
段风行深呼吸一口气,逃避地开口:
“师弟……我突然想起府里还有点事……你先自己逛逛吧……”
说完,不待对方反应,他几步就消失在原地。
宋也一脸错愕,握着甜包站在原地满腹的不解,他垂头丧气,旁边卖桃花符的小贩看了他半天,忍不住开口道:
“小公子莫要伤心,我看你那心上人只是脸皮薄罢了。”
宋也闻言看过去,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你……不是依兰城的人吧?”
对方挠挠头:“这都被小公子看出来了,我听说这里有灯会,特地从远处来的。”
宋也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他摊上的东西,大多数是些木雕的玩意儿,虽无灵气但胜在精巧。
小贩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打起精神推荐起来:
“公子你看看这个,相思红豆,最适合诉情。”
……
段风行一路急行,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识走到依兰城深处的禁制中,月流光还是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在叶微尘的法阵下勉强残喘。
他站在树前沉默了许久,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转瞬割开自己的腕间,化神修士的鲜血蕴含着极强的灵气,月流光吸收后枝桠间甚至冒出了几枚绿芽儿。
段风行面无表情,转手将刀锋对准自己紫府,旁边一股灵气袭来,瞬间打断了他的动作。
山崖壁上的石门打开,一个彷佛干尸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每一步都颤颤巍巍彷佛风中残烛,周身却是明明白白的炼虚期巅峰威势。
“我说过,不允许你再用神魂蕴养月流光……”老人站在段风行面前,神色严厉地看着他,斥责道。
然而段风行却彷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师伯,我是不是错了?”
没有等老者回答,他继续喃喃:
“师尊死时,我为了逃避对师弟的感情不在府中,未能帮到师尊,是为不孝;我为了自己的私心动用月流光,置依兰城、置妖族封印于不顾,是为不忠;我明明知道一切是错的,还是忍不住动心,是为不诚……”
他眸光暗淡:
&34;我这样患得患失,有时候,真觉得不是自己了……&34;
老人一拍他的肩膀,沉着声音开口:
“你师尊死在合体期魔修手中,你就算当时在,也不过多送上一条命,若是我当时能早日发现……月流光,就算没有你,也不可能撑过百年……”
他闭上眼:“我施展秘术将你师尊修为灌溉在你身上,你已经付出了半生寿元的代价,如果再以神魂灵血续命月流光……”
“怕是……寿,不过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