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长这么大,没几个人对你好吧
砰——
门板重重合上,徒留门外的刑昭昭和一众看热闹的乡邻,乡邻见没热闹可看也慢慢散去。
刑昭昭形单影只的立在门前,腹中饥饿难耐,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最可怕的是却是她无处可去。
“你有什么打算?”旁人都离去,只有赵婆子走到她近前柔声道。
“赵婆婆。”刑昭昭低唤一声,摇着头叹气,“我能有什么打算?”
赵婆子却不同意她的说法,“你无父母兄弟可依,你不为自己打算,谁又能为你打算?”
这一句诘问振聋发聩,犹如暗夜里亮起一盏明灯,刑昭昭错愕的望着赵婆子,朦胧夜色下见她虽一脸愁苦之相,眼中却闪着温暖慈爱的光芒。
“赵婆婆,我…… ”她语气哽咽,怎么也不会想到危困之际第一个向自己表达善意的却是脾气孤拐不好相处的赵婆子。
“你…… ”月亮升起,朦胧中赵婆子看她一身狼狈不由长叹一口气,“算了,先来我家住一晚再说吧。”说完也不看她,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这位赵婆子无儿也无女,独自一人住在村东头,她独来独往并不与村里人打交道,但人人都似十分的畏惧她,即便泼辣如冯氏也不愿十分的得罪她,村里的小孩子都传言,说她是会食小儿心肝的虎姑婆。可刑昭昭知道赵婆子不是坏人,她曾救起跌落水渠的弟弟,也会偷偷给饿的有气无力的她一张烙饼或一个馒头,还不叫旁人知道。
“为什么?赵婆婆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解,连她的亲舅舅都会为面子推她去嫁人渣,旁人又怎会真心待她。
赵婆子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长长叹口气,“你这孩子,我不过是给你一张我自己吃不完的烙饼,一个多做的馒头,这算什么对你好?”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气,“你长这么大没几个人对你好吧。”
刑昭昭抿着唇没有说话,赵婆子回身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自己家。
赵婆子的家是村子东边的最后一户,刑昭昭从没有进来过,此时油灯下看来,不算很大却收拾的十分整洁。
锅台上放着一碗南瓜稀饭和两张南瓜花烙饼,赵婆子带她洗了手,然后对她道:“饿了一天,先吃饭吧。”
“您怎么知道?”刑昭昭有些意外。
赵婆子坐在一旁捶打着走的酸痛的两条腿,不以为意道:“衙门有多抠门我怎会不知,想来你今天一天就喝了一碗白粥吧。”
“赵婆婆你好厉害。”刑昭昭一脸敬佩。
“这算什么。”赵婆婆摆摆手,“快吃吧,吃完了洗个澡,一身的味道简直要熏死人。”
刑昭昭涨红了脸,她不敢辩解,忙低头喝着还有余温的粥。
见她只喝粥却不敢吃饼,赵婆子有些心疼道:“饼也吃了,都是特意给你留的。”
特意给她留的,莫不是赵婆子早知道今日之事?
她这一句让刑昭昭吓得放下了筷子,赵婆子却仿佛没看到她的异样一般,“你舅舅那人迂腐糊涂,你舅妈又刻薄势利,你的性子若是软一些,必然会走你娘的老路。幸好你是有气性的孩子,才没听你舅舅那糊涂虫的糊涂话,只是那个家…… 你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双眼定定的望向她:“后悔吗?”
半碗稀饭下肚,刑昭昭的大脑也开始重新运转,细想了前因后果,她摇头,一脸坚定道:“我不后悔,就算我现在没地方可去,我也不后悔。”
赵婆子望着眼神倔强的少女,宽慰她,“你舅舅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 糊涂。”她忍住没说的却是,糊涂人想要办好事,那才是灾难的开始。“快把饭吃了,洗澡睡觉吧,这几天你也被吓坏了。”
事已至此,害怕也没用,还不如吃饱了再想办法。刑昭昭重又端起碗来,五年来头一次吃顿饱饭,她满足的放下碗,依着赵婆子的指引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也是赵婆子自己的,虽然款式老旧,但都浆洗的十分干净。
夏夜寂静,两人坐在院中纳凉,等待刑昭昭的头发晾干。
“婆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刑昭昭重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她对赵婆子的称呼也亲近了许多。
脚边燃着驱蚊的艾草,升腾起浓白的烟雾,赵婆子慢摇着蒲扇,仰头望着满天的星斗,哑着声音道:“原本你娘是要做我家媳妇的,只可惜造化弄人,你娘没福气,我儿他也没福气。”
原来还藏着这样的秘密,刑昭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她认识赵婆子来,便听人说她无儿无女无夫君,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婆婆你的…… ”
“不在了。”赵婆子生硬道:“我命硬,克死了我家老头子不说,也克死了我唯一的儿子。”
时人最看重生辰八字,若一个女人背上命硬克亲的的名声,那她这一世总要比旁人多些坎坷。
难怪赵婆婆总是不与人来往,想来也是别人害怕不敢与她亲近。
“你怕吗?”
刑昭昭的手覆在赵婆子的手背上,“婆婆,你是好人,我不怕。”
许久也不曾与人如此亲近,赵婆子只觉得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温暖的似是让她不能忍受,为了掩饰心底的情绪,她粗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又是刚刚问过的问题,这一次刑昭昭再也没敢说自己没有打算,正如赵婆婆所言,她无父母兄长可依,自己得为自己打算。她想起回来时在路上的盘算,有些犹豫道:“我想……嫁人。”
对于她的回答,赵婆子未置可否,只是喃喃道:“也对,姑娘们总是要嫁人,只是你想嫁给谁?”
未出嫁的姑娘原不该与人讨论自己的婚事,可是赵婆子平静如常的态度给了刑昭昭勇气,她并没有把刑昭昭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反而是很认真在帮她分析利害。
“郑四郎他之前对我……有过意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到底还是有些害羞。
“郑家是猎户,自己又有地,自是比旁人强不少,只是…… ”赵婆子话锋一转,“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同意?”
刑昭昭垂下头没有言语,赵婆子笑了一下,都是多年邻居大家知根知底,“我猜是因为郑家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人吧。”
刑昭昭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说法。
“昭昭,未曾发生牛二的事,你尚且惧怕郑家娘子,如今牛二处处败坏你名节,郑家娘子又会如何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