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学考试（六）
如果生命能重来，许笑菀不想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真的。
翌日，清风吻过树梢，清脆的铃声将学生们唤醒。
许笑菀顶着比平常更为惊人的黑眼圈，嘴角下垂，脸色白中泛青，神情极为麻木。
她僵硬地翻下床，毫无兴趣洗漱，蒙头就往楼下走。
昨天，她满心好奇与警惕地和女童交谈，试图了解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小女孩倒没想隐瞒她，开口吐出的却是一段毫无意义的音节，后来小女孩说这是因为场景屏蔽了关键信息。
许笑菀不抛弃不放弃，转而打探考场剧情，直接被系统警告“不许作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许笑菀的激情减退，睡意卷土重来，小女孩却不依不饶，叫嚣道：“你不陪我解闷我就把你扔进恐怖幻境里！”
呵呵，她会怕吗？
她还真怕。
许笑菀虽大胆，也不想体会幻境中的极致恐惧，只能陪小女孩东拉西扯。
几个小时过去，许笑菀挖空了自己脑袋中的日常八卦，还给小女孩安利了几本本命小说。
小女孩兴致勃勃地听了许久，听尽兴了才发现许笑菀眼神涣散，如同魂魄离体。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人类是需要睡觉的。
她是个体贴的孩子，决定留一点时间给许笑菀补觉，挥挥手向许笑菀告别。
许笑菀早已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道：“再见……你去干嘛呀……”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被屏蔽。
小女孩回头一笑，青灰的脸庞也显出几分明媚与朝气。
她说：“我去杀个人。”
许笑菀：“！！！”
她直接吓清醒了。
诡异的女童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似乎从未出现过。
许笑菀也睡不着了，直挺挺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杀人”两个字。
和小女孩聊了一夜，她一直表现得活泼可爱天真无邪啊！
除了开始时因为她的形象稍感恐惧，后面许笑菀就没再生产害怕来。
怎么就要杀人了呢？
于是乎，许笑菀一夜未睡，脑子沉重若有千钧，耳边还嗡嗡作响，下一秒就能飞升。
高三学生的作息魔鬼却规律，她平常睡得少是真的，不熬夜也是真的。
不经常熬夜的人偶尔熬个夜，后遗症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走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时，许笑菀盯着旁边的小河，甚至在想要不跳下去一了百了，结束这场考试。
什么召唤师界？什么世界的真相？和她有什么关系！
好在也只是想想，她面无表情地吃完早饭后还是回到了六班教室，捧起书热火朝天地早读。
倒是有个与她同病相怜的人——霍念华。
早读开始后，霍念华给她发了信息。
【霍念华：昨天借东西被拒绝了，本来想跟着同学跑回寝室，被人群冲散了。】
【霍念华：结果没来得及找到寝室，被生活老师一顿骂，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我估计是生活老师干的。】
惨是真的惨，和许笑菀半斤八两。
不过都这样了还只是做一晚上噩梦？
许笑菀努力转动发疼的脑袋，觉得不大对劲。
昨天一整天，老师们看似来势汹汹，下手却颇为温柔。虽然她没经历，但据同伴们说，不过是拉进幻境一通吓而已。
天赋者甚至不会被吓掉生命值。
要说是考试第一天，难度较低，留时间给她们适应，好像也说得通。
但许笑菀还是感觉到一丝违和，真要说，又说不清楚。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许笑菀揉揉额头，小脸皱成一团。
这时，年轻的男老师走进教室。
是昨天早上那个老师，许笑菀已经搞清楚：他是班主任。
“同学们，安静一下。”老师拍了拍桌子，表情严肃，“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许笑菀挑眉。
“苏恪礼，我们的班长，今天凌晨去世了。”
“他是一个好孩子，但命运未曾眷顾他。我非常难过。”
说着这样的话，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悲伤。
甚至有种……庆幸？
他好像感到松了一口气，似乎去世的不是一位优秀的学生，而是一条麻烦的蛇或者一只讨厌的蜘蛛。
全班都陷入寂静中。
大家都为这个消息所震，尤其是许笑菀。
她浑身僵硬，瞳孔放大，冷汗从后颈冒出。
清晨那个小女孩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她笑吟吟地说：“我去杀个人。”然后今天，苏恪礼去世了。
怎么能不联系在一起？？时间完全对上了！
许笑菀的同桌猛然站起来，愤怒地冲班主任吼道：“不过只是肺炎，怎么会这样？是你们害死了班长！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许笑菀从震惊中回神，看向同桌，疑惑与惊讶弥漫心间。
她的同桌之前一直表现得沉默、乖巧，就像许多平凡的高中学生一样。即使这个学校处处诡异，即使这些老师不怀好意，她也只是吐槽两句，就默默忍受了。
许笑菀没想到她会突然爆发。
像是情绪不断积累，终于到达了顶点，“轰”一下炸裂开来。
而且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恪礼是老师与学生斗争的第一个牺牲者吗？小女孩是老师那边的吗？
如果果真如此，那么考试剧情也该进入主线了。
班主任却一副丝毫不意外的模样，收敛起情绪，冷冷地看了眼许笑菀的同桌。
“朱黎同学，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不要污蔑老师。”班主任淡淡道，“你跟我出来，其他人继续读书。”
这下，整个班的气氛都诡异起来。
没有人拿起书本，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朱黎与班主任身上。
他们都被朱黎的爆发吓到了，但随即被她的勇气感染。
这群长期生活在恐怖统治下的学生们都有些恐惧，而越来越多人的恐惧转变成了愤怒。
他们怒视着班主任。
班主任开始觉得棘手了，他皱眉瞪了朱黎一眼，暂时妥协：“算了，你们读书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教室。
许笑菀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朱黎，你没事吧？”班主任离开后，同学们完全没想接着学习，一个个围到朱黎旁边，嘘寒问暖。
朱黎的愤怒随时间散去，那股上头的热血冷却后，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呼吸加重，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有同学在一旁赞扬她：“你好勇敢啊！居然这么跟老师说话。”
“一时冲动。”朱黎呼出一口气，惊魂未定，但听到同学的话，还是腼腆地笑了一下，“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敢于反抗，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很意气风发的话，挑动了学生们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不甘。
这一刻，她平凡的面容笼罩在光辉下，透出令人信服的魅力，连许笑菀都情不自禁被吸引……个鬼哦！
发现自己居然因为朱黎的话觉得热血上涌想找人干架，许笑菀惊呆了，连忙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
什么干架？干什么架？社会主义接班人、祖国可爱的花朵怎么能干架！
其他同学可没有这么警惕，他们被引诱，被挑动，他们的热血都开始燃烧。
有人义愤填膺：“是啊，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之前委曲求全，他们不还是要害我们。”
有人为班长之死悲伤：“班长那么好……这群混蛋！”
朱黎环视四周，看似一副尚有些惊惧的模样，眼底却是一片满意之色。
直到她看到许笑菀。
这位同桌在掐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发疯了。
朱黎的满意不再，她故意开口问：“你觉得呢，笑菀？”
我觉得这个世界全员恶人。
许笑菀内心吐槽。
昨天的朱黎和同学们还是友善小天使，今天就开始不对劲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许笑菀的设想中，学生们也应当反击，而考生的生路，很有可能隐藏在其中。
但朱黎这样儿明显不对劲啊！
说话的感染力太强了，连她都险些要被煽动。
离谱，离离原上谱！
“我们可以联系别的班，一起搞事情。”许笑菀的内心波涛汹涌，可脸上只有真诚，“再不作为下去，我们迟早会和班长一样的……”
朱黎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但也没有多想，犹犹豫豫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得想想办法了。大家先读书吧，之后再详细说。”
众人依言散去。
许笑菀对同桌露出敷衍假笑，然后拿起语文书挡住脸。
早读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去了。
而六班班主任并没有回办公室，走进了会议厅。
会议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老师，听见动静，他们纷纷转头，看了六班班主任一眼，打了声招呼。
六班班主任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走到老师们中间，抱怨道：“太麻烦了。死了个苏恪礼，又多出来一个朱黎。”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狠狠皱眉：“朱黎？她也被&39;感染&39;了吗？”
六班班主任沉默许久，点头。
如果许笑菀在这里，她一定会感到十分惊奇。因为此刻这群老师的脸上完全没有学生们平日所见的冷漠和贪婪，他们唉声叹气，满眼忧虑，像极了青一中内为学生的成绩发愁的普通教师。
此时的许笑菀在联系临时队友。
她发现可以拉群，干脆搞了个三人小组。
【许笑菀：好像进主线了。】
【华云枫：万恶学校vs反抗的学生，胜利必将属于善良的我们！】
【霍念华：我们班已经在四处联系，想，额……占领学校，反攻。】
【霍念华:跟着他们，苟住应该没问题。】
真的吗？
许笑菀瞟了眼同桌。
朱黎同她一样拿了本书却没有读，而是在书下垫了一本笔记本，不停地写写画画。
笔记本开头写了几个大字，分外明显——
作战计划。
许笑菀：“……”
这姑娘还蛮有干劲的。
之后的排课和昨天一样魔鬼，一节物理接一节体育，不过老师们似乎都莫名烦躁，没心思找他们麻烦，许笑菀得以在体育课和临时队友们汇合。
许笑菀和霍念华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见到对方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华云枫也没睡多久，但好歹休息过了，身心也未遭受摧残，只是神色疲惫。
看到无精打采的两人，他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啦？被吸精气了？”
许笑菀和霍念华同时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那就不多说了，我们分头行动，找找线索，顺便联系一下其他考生。”华云枫见两人蔫了吧唧，只好承担起指挥作战的任务。
许笑菀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她胡乱点了个头，和两人分开，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
其实，这场考试的剧情主线再清楚不过：学生对抗恐怖老师。
但今天的朱黎让她觉得很不对劲，她还是想弄清楚学生与老师对立的原因，以及苏恪礼去世的真相。
只是现下，有些无从下手。
往往无从下手的时候，剧情会被意外推动。
许笑菀还在胡思乱想，就发现周围不知为何又陷入了异变。
熟悉的校园景物一下子被拉远，周边一片模糊，诡异的白雾顷刻间笼罩视野，视线受阻，入目皆是白茫茫。
许笑菀先是瞪大了眼，然后又揉揉眼睛。
怎么，太困困出幻觉了？
响动传来。
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急促的喘息声，由远及近。
许笑菀的心一跳。
还未等她回头张望，一个修长的身影便从身边闪过，迅疾如闪电。
许笑菀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想也没想，拔腿就一起跑。
她的爆发力强，居然跟上了那道飞速逃命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才敢稍微将脖子扭过去看后面究竟有什么。
……怪物。
是个怪物。
隐隐保持了人形，但双目猩红，皮肤爆裂，泛着死寂的青色，脸上长满了肉刺，嘴巴大张，露出一口尖牙。
它没有出声，跑得却不慢，飞快地向前冲来。
“什么鬼东西！”
许笑菀被吓了一下，速度飙升，“唰”一下超过了某位不知名人士。
不知名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