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为占强兴师动众
虽说上过街,要强还没真正逛过。
江陵县城依山而建,有山有水,环境优美,四季宜人,沿溪有一条长约千米左右的主街,街上原先三层楼房都少见。改革开放后,县城发展较快,三层高的县委、县政府大楼外墙已经装修,墙面还贴上了最流行的“马赛克”,六层的物资局大楼成了县城的标志性建筑,五层以上供销大楼、五金公司大楼也正在动工建设。主街和小巷还有许多在建的建筑,不是这个单位就是那个公司,县城边缘地带的居民区也出现了很多二层楼房。
街上除了三、五家国营招待所,街巷里还有许多民房改造的私人小旅社,单间八角一宿,双铺五角一宿。由于开放搞活,人员流动性剧变,这些小旅社老板成了第一批发财客。除了小旅社,跟人员流动性有关的早点摊、小餐馆到处都是,随便在哪个路口架口锅炸油条、面窝,都能发笔不小的财。
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对衣着也有了更高的追求,卖衣服的、做裁缝的到处都是,据说县政府还准备建设一个小商品城,把这些个体商铺全部引导到小商品城里面去。
罗芳当学徒的裁缝店就在主街的民主巷里,民主巷人流量较大,周边住户也多,舍不得买衣服的都愿意到裁缝店做衣服,经济实惠。
罗芳的师傅郑娟也是毛山人,高中毕业后学裁缝,今年初一出师就到县城租屋做裁缝。罗芳跟郑娟妹妹郑婵是同学,经郑婵介绍,她成了郑娟的大徒弟。裁缝店开业以来生意很好,罗芳还帮师傅带着两个小师妹。
郑娟文化程度较高,有经济头脑,罗芳跟师傅有这层关系,再加上又是师傅的得力助手,郑娟对这个大弟子也是另眼相待,每月都是一十、二十的给,难怪罗芳能存两百块钱的私房钱。
“娟姐,猜下他是谁?”罗芳牵着要强来到了裁缝店,一脸的兴奋。
“你哥?不像…”郑娟打量着要强,要强先侧了一下身,然后才不好意思的叫了声:“郑师傅好。”
“是你对象,给糖给糖…”店里的师妹唐燕抢答,另一个刘珍喜附和。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罗芳摆出了师姐的架子,店里顿时热闹起来。
“哦,罗芳说过,你叫要强,还是个村长,前几天中秋节认亲报日的…罗芳有眼力…”郑娟连忙起身欢迎。
“你们这么闹,看来生意做不成了。罗芳,带你对象逛街去,放你一天假…”郑娟边说边从屉子里拿出四张大团结,当要强的面塞到罗芳手里,说“小董第一次来,没有好招待,交待给你了,这钱拿着…。”
“谢谢娟姐…”罗芳边说边掏出一张五块扔给唐艳:“去买糖,把嘴堵上…”
要强仅参加县农村会议和抬父亲去县医院来过县城两次,真正算得上逛街,今天是头一回。
有这位活跃的未婚妻带着,要强这次逛街可过了个足瘾。他俩先来到了国营百货商场,只要是好奇的、想买的商品,罗芳是看了又看,又是摆弄又是摸…
“这收录机莫乱摸,五百八十五元一台…”江陵百货商场售货员连忙阻止。
“这华声牌四百八十八元一台…去年还要批条才能买的…”售货员抢先报价,再次阻止罗芳摆弄。
“这巴掌大的黑白电视机多少钱?”罗芳指着柜台上正在做样品试放的电视机。
“十四英寸,四百五十元一台…”
“十七英寸,七百二十元一台…你们到底是来闲逛的还是真买…”售货员有些不耐烦了,当时是卖方市场,她觉得高人一等,如果不是官员亲属或硬关系,根本进不了商业系统。
“想买,想买…”罗芳也被售货员的贵气、霸气给震住了,她最羡慕的就是这些售货员。
要强陪着罗芳对结婚几大件是转了又转,问了又问,罗芳是忙忙碌碌,他是默记最低价。当时正是转轨期,国营商品价格还是明码标价,从不讲价,哪怕是小数点后面的两位数也要执行到位。
先看几大件,再看床帐被窝化妆品,罗芳领着要强逛到下午三点,才找了个小餐馆吃中餐,要强吃完才感觉到累得站不起来。
“要强,吃了再去逛下,还有几个地方没逛到…”罗芳余兴未消。
“还逛什么?”要强累得不行了,说话是有气无力。他有点担罗芳这想买那也想买,于是接着说:“差不多了,我累得要命”。
“大男子汉,还不如我,我没事。我还想到金店看下,这不远有家新开张的金六福专卖店…”罗芳丝毫没有注意到要强的表情变化,很是得意。
“咱刚才看的最低价也要两千块了,还看什么?咱回去,金首饰咱农村还不时兴…”要强心里打鼓。
“买不起,咱先去看下,金子六十多块一克,我也舍不得…”
罗芳毕竟是农村人,她这要求也不高。
“行,陪你逛逛,不过提前说清楚,置嫁妆一定要考虑咱俩的家庭情况…”要强心里很紧张。
“欢迎光临…”金六福专卖店门口四个迎宾小姐齐刷刷的鞠躬,异口同声的喊欢迎光临。要强吓了一跳,这沿海发达地区的经营模式在江陵县城还是首例,站在了市场经济金字塔的最顶端。
“这金项链拿来看看…”罗芳来到金饰柜。
“好好,我马上拿,小妹是先试试还是当场买…”导购员是非常热情,还边说边递上了茶水。
“先试试,合适以后再买。”
“行行,这心坠项链很适合您,戴起来很显贵气,像您这么漂亮的妹子戴上它,就成了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了。”导购员那劲头完全不是国营商场售货员能比的,边说边给罗芳戴在了颈上。罗芳在这里开始体验到了上帝的感觉,要是兜里有现金,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买下它。
“要强,好看不?…”罗芳戴着金项链在立镜前面足足转了三圈。
“多少钱呀?…”要强不敢正面回答罗芳的问题,先问起了价格。
“不是很贵,三十二克,标价1999元,今天买可以找店长优惠点。
“哦,我先试一下,下次再买。”罗芳被导购员的报价惊醒。
“这对耳环也很适合您,七点八克,标价499元,要不要试下…”
罗芳戴上了耳环,又在立镜前转了三圈,然后拉着要强的手,露出了令要强浑身发麻的眼神。
“先试试,下次再来买…”要强模仿罗芳的话语。
“你说的,下次再来买…”罗芳不舍的取下了耳环。
转眼就期中考试了,占强信心满满。
期中考试第三天,班主任朱老师心情疑虑的来到了教室。
“到底是董占强太聪明还是全班成绩除占强以外在整体滑坡?我也搞不懂了,怎么就把第二名甩去了四十分?”朱老师这是真的懵了,因为没有横向比较,他也无法评判。
同学们听了老师公布的成绩也是蒙蒙的,怎么都一样的学习,怎么跟他距离却一直在拉大,是不是都在退步。
听说陈校长也懵了,也在怀疑实验班能不能继续下去,对后年的中考也是没有一点底。他准备向教育组长建议,能否跟其他乡镇来了初二联考。
“只听说关系好的几个教育组组织初三联考,初二联考还没听说,谁去操这个心…”教育组长对陈校长的建议不屑一顾。
“乡中学这个实验班我是真没底,太不正常了,还没听说过第一名将第二名甩去四十多分的,后年要是考砸了怎么办?我可担不了这个责,趁早发现问题还可以迅速调头。”陈校长也是极力表达自己的顾虑。
“那以后再想办法。”教育组长丢下几个字后,去县里开会去了。
崇德也回家跟爸爸谈论了这次考试,虽然他也进步了两个名次,但跟要强的距离由上次的八十八分扩大到了九十四分。
杨书记确信崇德在进步,心情很高兴,但他对占强进步之快也搞不懂。
“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占强进步如此之大?”杨书记自言自语,不愧是见过世面、有思想的人,他知道一个人的欲望能使其潜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发掘。杨书记的思想宽度和深度是朱必胜这样的愣头青无法比拟的,还包括陈校长和教育组长。
“叫乡中学的陈校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你也一起来…”杨书记亲自拨通了教育组的电话,对教育组长作了这样的交待。因为儿子在这个班,所以他格外关注这件事,他还要验证自己的观点。
教育组长对杨书记的召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带着陈校长立马来到了杨书记办公室。
杨书记先对全乡的教育情况作了简要了解,然后切入正题。
“你们实验班办得怎么样呀,那可是关系到后年中考的成败…”
“这、这…”教育组长有点慌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书记召见。
“陈校长,你说说,你情况清楚些…”
陈校长心里没数,也怕实验班中考失利背黑锅,索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届实验班我抽的都是精英教师、原来初三的骨干,这样甚至还影响了今年的中考成绩。目前实验班有个不正常的现象,那个叫董占强怎么就把第二名拉开了四十多分?说实话我担心这个实验班的尝试会失败。”
“我也建议乡教育组联合其他兄弟教育来个初二联考,这样横向一比心里就有数了,如果真有问题也可以及时想办法。”陈校长继续谈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先例,不好操作…”教育组长有点怕麻烦,后年中考他还不知道在不在毛山乡,他早就想走了。
“可以抽部分学生来个联赛呀,这样人数少好操作,比如说参加联赛的,一个乡镇抽前三、四十名…”杨书记也教过初中,提出了这个建议。
“那也麻烦,联赛还要集中,没人牵头…”教育组长不是很赞同。
“陈校长的意思呢?”杨书记也估计到最担心的是陈校长,他是实验班尝试的直接执行者,应该支持。
“我支持杨书记的想法,如果我们牵头,我乡中学原意承办。”陈校长可一时离开不了毛山乡,他选择了支持杨书记。他也感觉到杨书记对他有好感,对这个机会更是求之不得,抱上了杨书记这大腿,当教育组长的可能性也会大增。
“那就这样定了,教育组长去联合几个兄弟乡镇,陈校长承办,经费乡里出,县文教局应该也是支持的。”杨书记当场作出了决定。
有乡政府支持,江陵县南片四乡镇初二联赛很快组织到位。联赛当天,县文教局局长亲自到场,用行动表达了对毛山乡大力支持教育的感谢,杨书记也亲自到场感谢文教局对毛山教育的关心。
很快成绩排名出来了,董占强排名第一,拉开第二名三十八分,实验班四人进入前十名、三十四人进入前一百名,杨崇德第八十五名。
这次联赛的结果完全证实了杨书记的观点,崇德的成绩他也是相当的满意,如果再进步一点考个好高中应该没问题。他还特意在乡政府食堂包间摆了一桌,专门宴请教育功臣,愣头青班主任朱必胜是席上最小的官。
占强连拿两次第一,要强又是墨鱼猪肚侍候,能杰更是兴奋,连咳嗽都忘记了。
“算命的真准,这个细崽不简单,一家人都要托他的福…”能杰对占强是夸了又夸。
占强也是踌躇满志,他要去实现心中的一个个目标。
“父亲,我来烧火。”占强想让父亲多多休息,养好身体,将来好享福,父亲为他的付出太多。
要强的婚房和家具置备得差不多了,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估计还有三、五天就全部完工。
农村结婚大都是一间婚房,要强也不例外,晚上占强仔细参观了哥哥的婚房,打了仿瓷的墙壁比杨书记家都好,崭新的大花床、大橱、五屉柜更是光彩照人,还有他极力要求做的电视柜,他欣赏着这一切再想像到嫂子的嫁妆和美貌,他此时感觉到自己是最幸福的。
“崇德多次吵着要来玩,我一直不肯,下个星期可以同意他来了…”占强这样想着,心里像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