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要强走运当村长（中）

    杨书记心中装下了《拈来的村民村长》这篇获大奖作文，也想在这篇文章里做做文章。让“愣头青”班主任朱必胜特殊照顾看来是不可能了，根据掌握的情况，以后儿子崇德的成绩进步，应该离不开《拈来的村民组长》的小作者董占强的帮带，要想不动声色的使董占强长期帮助儿子，可能还离不开《拈来的村民组长》中的主人公，也就是占强的哥哥董要强这根线。杨书记就是想不动声色的让儿子的成绩好起来，他的所有动作都不能让儿子感觉到意外，要做到水到渠成，杨书记这么想着，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强烈的紧迫感，这可要尽快提上“议事日程”。从此，他开始关注起了十里冲这个鬼不生卵的偏僻村，经常在开会时提起《拈来的村民组长》这篇文章，经常有意无意的提起文章中的主人公董要强，连开会的领导班子成员都感到奇怪。

    还是女人的心细，细得像枚针，细得能挑开无缝的硬物件。毛山乡领导班子里就有个这样的美女领导－－邹敏霞副乡长。邹敏霞调到毛山乡时间不长，四个副乡长中她排名最后，在整个领导班子里也是最后一名，她急于要求上进，不想“玩龙尾”。有了这个想法，邹副乡长是无缝插针，怎么也得插进去，当她把杨崇德弄进实验班时，那劲头足得很，三天两头往书记办公室跑，不是汇报工作就是撒娇聊天，杨书记办公室的水泥地面都被她的高跟鞋踏成了“麻子怪”。可后来在摆平“愣头青”朱必胜时，碰到了铁板一块，事情未能如愿，还让杨书记无功而返、无可奈何。为此，她还私下找过乡中学校长，要对“愣头青”怎样怎样，还是校长跟她分析了后续影响才罢休。后来她尽管到书记办公室去得稀了，但还是在密切关注书记的一言一行，想寻找新的突破口。

    杨书记开会时的反常现象，她时刻都在琢磨，由于这件事她算个局中人，再加上心细，很快就琢磨出眉目。瞄准机会，她又进了杨书记办公室。“杨书记，听说《拈来的村民组长》中的主人公董要强很不错，群众呼声也很高，要不要找个时间，利用到十里冲村指导工作的机会，顺便详细了解一下。”邹敏霞摸准了书记的心思，出了一个正中书记下怀的主意，如果能成功，进步就稳了。“这个主意好，但怎么跟董要强扯上关系呢？”杨书记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疑虑。邹敏霞感觉到书记也没把她当外人，胆量倍增，凑得更近，几乎贴到了书记的耳朵，轻声说道：“听说董要强是村党支部党员会议上，全体党员一致强烈推荐吸收入党的…这个情况我了解了三次，不会错”。“那就以调研党建工作的名义到十里冲村去…你去把秘书叫来。”杨书记若有所悟的作出了计划，因为这事秘书也回来汇报过，错不了。

    已任职十二年的十里冲村支部书记、村长董能干很快就接到了书记秘书的手摇电话，明天上午杨书记亲自到十里冲村调研党建工作，重点了解新党员的发展情况。能干书记一放下电话就懵了，已经多年没有乡“一把手”下十里冲村了，这是起的什么风呀？能干在村书记任上已经熬成了“老油条”，每年几乎都是靠嘴皮子迎检，要说党建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资料，近三年也只发展了董要强这么一个党员，有什么好调研的。

    “是不是…”董能干一想这三个字就有点紧张，十二年的屁股不可能非常干净，尤其是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明天书记亲自来是不是带着问题来的？这个可没底。能干想了一夜，反正要人死的大问题一个没有，要是书记真是带着问题来的，擦屁股也来不及了，那就干脆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汇报材料都懒得搞了，还是靠嘴皮子迎检。

    第二天一早，杨书记就带着邹副乡长和秘书过来了，其他人一个没带，包括党建、组织口的领导。能干很早就带着另外两个村干部在村里等了，还真没作迎检的书面准备。一方没带专业检查人员，一方未备专业应对材料，像提前商量好的一样，真有点天机不可泄露的感觉。杨书记压根儿就不是来调研党建的，带邹副乡长是因为她洞察到杨书记意图，能周旋自如，天衣无缝；带秘书是为了体现工作，去“伪”成“真”。

    “要说检查，我是专家，今天就不具体检查了，像拉家常一样随便聊下，听说你一直是嘴皮子迎检，这样正好对你胃口。”杨书记的话让能干琢磨不透，心里很虚，感觉如临深渊，马屁精的工夫也施展不出来了。邹副乡长来的主要任务就是专门对付能干的琢磨不透。

    “董书记，你当一把手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想法没有？”“什么想法？是不是发现了我的什么问题呀？”能干很是紧张，额头有汗了，有想法也不能说呀。“没什么大事，有什么想法说什么，杨书记你没深交，很和善的…”邹副乡长堆满笑脸传递信号。经邹副乡长这么一说，再加上那丰富的表情，能干书记心里松了一截，他这个老油条可不是随便捡来的，简直是成了精的。但今天不一样，完全乱了节奏。

    “村工作不好搞，退下来又还早，要是能安排个其他事就好了。”能干书记这话不就是不干事又不愿退吗？还暗含了其它要求，如果达不到，村书记还得继续干，十二年了，乡里不会随便就让他退，真是已经混成精了。当时乡里开始发展经济，贷款建了几个企业，如腌制厂，红砖厂，建筑队等，另外还有敬老院、联防队、林场等乡管单位，这些都是村支书退下来后的好去处，不然谁个卖力干事。但村支书一般不会主动要求，尤其是经济条件较好的村，在村里能一人说了算，油水都赶得上工资了，去以上单位只能当员工，最多就是个摆设副职。

    “怎么就说这些，我一来你就想当逃兵呀？”杨书记若有所思的反问了一句。这跟以往完全不是一个套路，十二年的老支书董能干以往只要来了领导，“一迎、二拍、三吹、四喝”就能轻松搞定，刘官胤这样的空降领导他也是应对自如，一举扭转空降领导对他的看法，去年进城升正科时还特地打电话让他去喝酒。这有点像下棋，开始一着乱，后面着着乱，能干被杨书记那不温不火的几句话搞乱套了。但他毕竟是老油条，之前还当过二十年的农业社长、生产队长，五八年大食堂、五九年饿倒人、捉人戴尖帽子游街示众、田地到户，哪样没经历过？

    董能干始终没有琢磨透杨书记的套路，他盘算着后撤二十里再筑“战壕”予以防御。“杨书记你是不知道，您是这几年第一个到十里冲村指导工作的乡党委书记，您说我能不兴奋吗？我这一兴奋就乱了方寸…”能干书记示弱后撤。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本也只想逗逗能干的杨书记见他示弱“投降”，还有一顿舒服的马屁，成就感爆棚，不想再为难他了，不然还想继续欣赏他慌乱的样子。

    “听说你们村支部今年发展了个党员，还很特别，怎么回事呀？”杨书记不再为难董能干，他估计这个题目正对能干的路子，秘书已经汇报过，他还想再听一遍，优化下思路。“提起这事还真值得骄傲，董家湾拈阄拈个村民组长，碰巧拈对了人，这个‘摸着石头过河’的做法还真打破了固化思维，组长董要强干得很出色，村支部全体党员强烈推荐入党，他弟弟董占强还把这写成了一篇作文在县里拿了个大奖，上周秘书来时我还顺便介绍过。”能干书记说起这个，可以说三天三夜。他正准备详细描述，邹副乡长打断了他的话，假装好奇地问道：“你认为这个董要强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不会是个愣头青吧？”“不是、不是，这小伙子不怕吃亏，思想又好，还有点怪聪明，是个好苗子，组长连任是全票当选，入党更是被强烈推荐。”能干慢慢领会到领导意图，东省几万字，西省几千字，跳跃式描述。“那还真可以作个典型，这样的例子不多见…”杨书记交待秘书总结下，可以写进材料。“杨书记对你们十里冲村可是非常的关心哟，董书记可要记在心上。”邹副乡长这句话像润滑剂，两头讨好，留有余地。最后，杨书记将十里冲村夸了一顿，坐着旧桑塔纳轿车离开了。

    杨书记离开后，村支书董能干又在琢磨。“是不是要整我呀？不像，要整我杨书记不会亲自来。那是不是要提拔我呢？还能提到哪呀？能到部门搞个副职拿临时工工资就不错了。”董能干始终琢磨不透，最后想到邹副乡长的话，打算提两瓶酒送个礼，来个投石问路。中午，他特地给乡政府办公室挂个电话，让邹副乡长接，打听到了杨书记在乡政府大院内住的位置，并且还打听到他今晚有空。为了进步，了解杨书记的邹敏霞也是极力撮合。

    杨书记回到办公室，理顺了一下思路，安排秘书通知晚上召开临时班子会。会上，杨书记传达县委会议精神，要加强党的基层组织建设，进一步优化村级组织的选举工作，乡里先选择在十里冲村作试点，成功后全面铺开。县委会议乡里分管组织的副书记也参加了，这项工作不是必选项，是要求有条件的乡镇可以先试先行，不知道一向精明的杨书记为什么这么重视。“一把手”亲自安排，上级又有要求，会上全员通过，会议又商讨两件工作就结束了，班子成员各回各家。早早来到乡政府的董能干见人都散尽后，提着两瓶西凤酒，夹着一条大重九牌香烟，找到了杨书记的家，他想借机与杨书记搞好关系，同时盼着有意外的收获，他想着这辈子就这机会了。

    “咚、咚、咚…”杨书记回家刚几分钟门就响了，以为是同事，甚至还想到可能是邹副乡长，因为他今年上半年才从岩山镇“二把手”提拔到毛山乡当“一把手”，爱人在岩山镇供销社还未来得及调动，正在办手续，邹副乡长经常照顾他儿子。杨书记开门一看，发现是董能干，连忙迎进屋里，怕提的东西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田地到户以后，随着经济的发展，有不少人经济宽裕了，尤其是一些小包工头之类的，助推了迎来送往的坏风气，前年底能干为了建房省麻烦，提给能杰的那两瓶酒也肯定是别人送的。

    “怎么这么讲礼，以后千万不能了，影响多不好。”杨书记一边责备一边倒茶。利用这个机会，杨书记试探性的问能干：“现在就我们两个，你说句实话，村支书真不想干啦？不想干了我给你换个好位置，那可是县领导都打招呼的位置。”杨书记的话，让董能干的心坐了一回过山车，先是一紧很快一松，说实话村支书这个位置他愿意再干几年，油水足得很，但领导抛出的诱饵更能打动人，他愿意继续听下去。

    “到乡里来当土地管理员，听说马上就要成立土地管理所了，到时候你就是第一任所长，待遇将会和我们一样。”杨书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县委一个副书记打招呼想把他弟弟安排到这个位置，我拖住了，是想先征求你的意见。”

    “这酒没白提，这肯定比村支书强多了。”董能干心中暗喜，但他前后一想，认定杨书记还有其它原因，不然他不可能不买县委副书记的帐。杨书记看出了能干的心思，说：“有项党建试点工作是县委书记亲自抓的，是公事，副书记的是私事…。”“在十里冲村试点呀？难怪书记这么重视，还亲自到村里调研，我全力以赴。”能干连忙表态，因为有个好事在后面等着，他以为杨书记抛出诱饵的前提条件是全力做好试点工作。

    “我孩子马上下晚自习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路黑注意安全。”杨书记从来不愿意因这些事影响孩子的学习，连邹敏霞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