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家人
凌晨，icu重症监护室。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看病人自己，家人亲属可以尝试在床前多和他说说话，争取能呼唤起他的求生欲。”
一般来说icu不允许太多家属进入，但沈枭是例外，秦惑和姜枝枝换上无菌服进去，这么几天反复的折腾下来，沈枭基本上没吃什么，靠着输液维持，已经瘦了一大圈。
现在用着呼吸器都只能喘气，就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
他本来就瘦，握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姜枝枝心里发窒，秦惑不断在床的另一边轻声呼唤沈枭的名字。
医生说沈枭的情况几乎是没有希望了，现在是靠着仪器和药物拖着，耗着。如果不能清醒过来，就只能一直维持着苟延残喘的状态。
时间越长，会变得越不成人样。
沈枭昏迷前那些话，还时不时的在姜枝子耳边回荡，想到这里她用力握紧了沈枭的手。
总是有一分希望在的，他还没有杀掉希捷，他不会愿意去死的。
秦惑出门前还好好的，还在其他病人手里买到新鲜的石榴，左右不过二十分钟回来，沈枭就不行了。
时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心情好像在坐云霄飞车，随时从云端跌入深渊，秦惑怀疑自己下一秒也会倒下去，可是还不行，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着。
在等待一个奇迹。
他曾经想过沈枭结婚生子会是什么样的，将来哪怕是儿孙满堂，也会是最不正经，离经叛道的小老头。
就算他谁也看不上，那会是过的无比潇洒自由，痛痛快快的在这人世间走一趟。
可是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为了她你做了这么多，沈枭，她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
沈枭听不见秦惑的心里话，只是反复的做着一个梦，梦里是他从小长大的沈家花园，这里种着馥郁芬芳，泛着回甜甘香的栀子。
有人在呼唤他，声音亲切柔和，时而遥远，时而就近在耳边，沈枭感到熟悉，想睁眼看一下这个人是谁。
睁眼？他被这个想法愣住了，为什么要睁眼？
他明明就……
秦惑看到沈枭的眼皮动了下，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立即看向姜枝枝，不敢确认：“你，你也看到了吗？刚刚小枭的眼睛是不是动了？我没有看错吧？”
他的眼白充满血丝，神情甚至有些癫狂，姜枝枝也看到了，她点头：“我也看到了。”
仿佛是听见了秦惑内心的祈求，沈枭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怔怔的看了眼秦惑，又扭头看了眼姜枝枝。
“醒了。”秦惑声音微微发颤，“真的醒了！”
他欣喜若狂，没发现姜枝枝已经僵住了。
姜枝枝紧抿着唇，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后牙槽发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沈枭醒了，可是瞳孔是散的！
凉意瞬间爬满了她的整个后背，脑袋里轰隆一声，想到四个字。
回光返照。
沈枭似乎映照了她的想法，歪着头感觉不到身边两个人的存在一样，盯着门口的方向。
秦惑顺着他执着的目光看过去，门口空空如也，然后听见他如梦呓的声音：“……姆妈？”
沈枭的脸上呈现出小孩一样可爱的神情，对着空气笑眯眯的。
秦惑一下抓紧了他的手，生怕他要跟着故人亡魂走了，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小枭，养母早就已经去世了……你是做梦了……”
沈枭看到沈夫人穿着一身月白旗袍，就站在门口，背后是温暖的光，打在她身上格外娴静轻柔，她在对着自己招手。
笑容一如回忆里那样，他想起身，可是被旁边几乎咆哮的男声喊住：“我不许你死！希捷还没死，沈家的仇人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沈枭的手被握的通红，又发白，他短暂的回了神，看向秦惑。
可是秦惑还没缓一口气，就看到沈枭盯着他的身后，目光如炬，过了好久。
“奶奶……你的头发怎么乱了？”沈枭对着虚空，怔怔道。
“你们都在等我吗？”
秦惑已经快要崩溃了，沈枭又听见一道女声，像梦里那个声音，很平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枭，那都不是真的。”手指触摸到如凝脂细腻的触感，沈枭艰难的扭头看到是一个女人，他的手贴着她的脸颊。
“我们才是真的，那是你的幻觉，不信你摸摸，是不是能摸到。”姜枝枝对他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沈枭终于认出她是谁了，可是记忆已经乱了，他看着姜枝枝的肩膀，很认真的问：“妹妹，你怎么又伤着了？”
“你是来抓我的吗？”他说完，有些古怪的捂着心口，“完了，我竟然完全不想跑，这是怎么了？”
“是吗？把你就留下来，别走了好不好？”姜枝枝紧紧攥着他的手，感觉沈枭就在她眼前，一寸寸的滑落。
沈枭想要答应她的话，可是忽然哆嗦了一下，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回避着前面的什么东西，对着她小声道：“不行啊……”
“我爸来了……”
“他骂人老凶了，我和小惑都怕他，下次，我下次再……”
秦惑再也受不了了，不顾一切的抓住沈枭的手臂，嚎啕大哭：“别走！你不许走！”
沈枭没看他，对这一切的晃动毫无知觉，一脸安详的看着前方，慢慢的起身往前走去。
他的母亲为他拢过耳边的碎发，神情温柔：“长大了。”
奶奶依旧那么和善慈祥的看着他：“这么多年，我们的小枭辛苦了。”
在梦里时常面容模糊的沈旸，此时清晰起来，依旧是充满威严与肃穆，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子，干得不错。”
【宿主……】
光在眼前越来越亮，沈枭感觉很充实，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只是手上感到了湿热。
忽然扭头看到了姜枝枝，就站在那，她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清痕。
沈枭无奈的笑了：“妹妹别哭啊，不是我不想，你看大家都来了，盛情难却啊……”
然后他对着姜枝枝挥了挥手，咧开嘴笑容灿烂：“秦惑是个爱哭鬼，你记得帮我好好安慰他，还有记得吃好喝好睡好，勿念！”
于是他一脚踏进了光里，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