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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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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明闭上双眼:“一年的时间,贺安居然在滑县这样偏僻的地方聚集了一万余精锐士兵,真是厉害,我佩服。我承认失败了,好吧,要杀要剐,任凭你们处置!”听到朱明这样说,被按跪在地上的崇平等三位将领脸色都变得惨白,他们是柴义德的亲信,即使他们反水,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他们只能低头认命。

    丁秋生摇摇头:“你们又错了。贺将军说,虽然柴义德做出了可耻之事,但考虑到他这些年来对抗南蛮的功劳和辛劳,会给他一个生路。柴义德已经放过了,你们这些人杀了又有何益呢?你们暂时留在董将军的军营中,等此事过去,是去是留,听你们自己的决定!”

    朱明神情复杂地看着丁秋生,“好,果然你心胸宽广。贺安,我会看着你走到最后。”

    丁秋生大笑:“朱先生真是有胸怀,我家将军深知你的才干。如果有一天你想到我家将军帐下效力,我相信将军一定会热情欢迎你!”

    朱明嘿地一笑,转过头不再理会。

    丁秋生转过头,向董寺安抱拳行礼,“这件事情已经解决,我心仍牵挂着浥城,所以必须回去了。这就与将军告别,等解决了柴义德,我会与董将军共饮一杯。”

    董寺安也抱拳回礼,“丁先生,你是个名将,别的不说,单凭你的武力已经令人钦佩。与先生一起回去,给贺将军提供帮助吧!”

    丁秋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董文安是被董寺安送到贺安那里作为人质的。他笑道:“好,董将军过奖了,我家将军记住了。来日必定厚报!”

    “不必厚报,我一生的心愿就是马踏草原。”

    “我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

    两人相对而笑,拱手告别。

    浥城要塞城上,洋溢着一派欢乐的气氛,装饰璀璨,张灯结彩。城墙上的残垣断壁和卫堡,挂满了鲜艳的红绿布,城墙上悬挂着一面面彩绸装饰的战鼓,鼓手们穿着红衣戴着红帽。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勇士现在穿上这样的服饰,显得左倾右歪,非常不习惯。

    浥城的乡绅们都受到邀请,准备迎接幽州军大帅柴义德和幽州知州邱池明,庆祝他们在南蛮战役中的大捷。祝捷大会将在主战场的抚远要塞举行。昨天,柴义德和邱池明率领中军营已经启程前往浥城要塞,预计今天中午就会到达。

    宜陵的富豪方文海和他的儿子方嘉浩也被邀请参加。此时,身边聚集了不少乡绅,他们低声私语,不知在议论些什么。方文海侧脸打量着主城楼上的贺安,脸上露出冷笑,他心想:今天你必定会遭遇不幸。他的四百矿工被贺安征用,一场战斗后,损失了大半人员,剩下的百余人至今仍被贺安拘留,矿区一片混乱不堪,短时间内死了几个人。浥城知县杨武趁机派了一批衙役进驻宜陵铁矿。如果方文海现在还不明白贺安的意图,那他就真的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想谋夺我方家的铁矿?恐怕你吞不下去,反而会被噎死。

    贺安转过头,正好看到方文海那冷笑的脸,他立刻回以灿烂的笑容,心里却在暗自想:“笑吧,笑吧,等会儿你就不会笑了。”

    贺安今天穿着崭新的官袍,青月特意给他打扮得整洁帅气。这让本就相貌不错的贺安更显风华绝世,在高高城楼上独立眺望,有几分俯瞰众山小的感觉。杜子尚、崔志舸等亲卫站在离贺安几米远的地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上,但他们不愿有任何松懈,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个表面上平静的时刻隐藏了什么样的危机。

    贺安的目光远望着远处,柴义德的中军营的哨探一个接一个地驰向浥城要塞,大声向贺安报告他们目前所在位置。其实贺安对此并不关心,他正期待着丁秋生的归来。实际上,贺安并不希望他去,这次任务极端危险,如果董寺安对柴义德忠心耿耿,那么丁秋生去了基本上就回不来了。但丁秋生坚持亲自处理此事,因为事情太重要了,一旦出差错,浥城城下就会成为血流成河的战场。

    贺安的眼睛微微眯起,两种方案都已准备就绪,只等着丁秋生的消息。八千精锐已经准备就绪,如果董寺安背叛,他们将包围柴义德的中军营;反之,八千精锐将坚守浥城要塞,同时将消息传播出去,排除柴义德的异己之名,将屠戮功臣的消息传遍全国,引来外部压力。统计调查司的密探们手握着一叠叠的情报,聚集在调查司等待命令,一旦下令,就会骑马奔向各自的目标。

    远处掀起一阵烟尘,贺安的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一群人正马不停蹄地赶来,其中有丁秋生,还有董文安。心中的一半放下来,无论丁秋生与董寺安的谈判结果如何,至少自己的人平安回来了。等他们靠近,贺安发现董文安也在骑兵队列中,此刻心中完全放下了顾忌,董文安来了,自然代表了董寺安的态度,大局已定,贺安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其实非常紧张。

    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下方正激动地与乡绅们交谈的方文海,心中想道:“得意吧,等我处理完柴义德,就轮到你了,呵呵!”

    转头望了一眼守卫城头的士兵,不禁失笑。这些人是从受伤的士兵中临时抽调出来的,或是一瘸一拐,或是胳膊挂在脖子上,看起来颇为狼狈。虽然穿上了新的战袍,但这些人尽力想展现出英勇之气,却无法与庆典的欢乐氛围相融洽。

    估计迎接柴义德的哨探已经向他报告了这里的实际情况,让他放下最后的疑虑了吧,贺安暗自思忖。

    丁秋生一行人上了城楼,贺安用目光微微示意丁秋生,然后走到董文安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董文安连忙上前一步,挽住贺安,说道:“贺将军,您这样做是在折煞我董文安吗?”

    董文安虽然只是一个纯粹的武夫,但经过昨夜与今天凌晨之间的思考,他明白从今以后,他的兄弟们会跟随眼前这位年轻的参将,与他一同奋斗。虽然目前对方只是一个和他一样的参将,但不久的将来,幽州将会成为他的领地。

    “我这一揖是为了感谢令兄深刻理解大义,为百万幽州百姓带来安定,解脱他们于战乱之苦。如果不是令兄的行动,今天的浥城必将成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所。”贺安严肃地说道,“令兄的举动让我们感激不尽。我们吕家兄弟是正直的男子汉,岂肯与那样的人为伍?而且我们也是幽州的本地人,我们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以前我们将这个希望寄托在柴义德身上,可惜只收获了失望。希望将军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贺安微笑着猛击了一下他的胸膛,说道:“拭目以待吧,董兄。现在你不宜在公众面前露面,还是先回参将府休息。”

    董文安抱拳离去,在崔志舸的陪同下走向参将府。贺安转向丁秋生说:“辛苦了,丁先生!”

    “这是份内之事!”丁秋生笑着说道:“董副将的幽州铁骑正在缓缓向浥城靠近。柴义德的中军营到达后,他们将在外围布防,以防止柴义德突围。我们要一网打尽,不能让他们中任何一个逃脱。”

    “太好了!”贺安鼓掌赞道:“这样我们可以完全封锁消息,先擒获柴义德,然后引诱戴彻和他的部下前来。这样一来,幽州就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离浥城五十里远,柴义德的中军营正急速行进向浥城。一支支哨兵不断传回浥城要塞的消息。听说浥城果然出乎他的意料,只剩下些残兵败将,甚至找不到几个完好无损的士兵。柴义德抚须大笑起来。这场战斗确保了戈尔丹至少在一年内无力进攻幽州,同时也除掉了眼中的一根钉子。一举两得,更难得的是,他的实力基本上没有受到损失。再过一年的积累和发展,他将有足够的实力与戈尔丹一战。

    “贺安真是太过无礼了。大帅来到浥城,他应该迎接我们,而不是安然坐在浥城里。”一名亲卫不满地说道。

    柴义德笑道:“没关系。贺安参将立下如此大功,骄傲一点也是应该的。”

    知州邱池明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已经知道贺安正在对付宜陵方文海,而柴义德并不了解宜陵铁矿中的诡计。但他清楚得很,如果贺安查出了什么东西,方家就要遭殃了。即使他们能挺过去,也会被整得皮开肉绽。这就是他坚持要跟随柴义德的原因,以便打出代表州方面来表彰功臣的旗号。

    “柴帅,真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周章吗?你一声令下,三五力士就能把他抓到军府里了。”邱池明不满地说道。

    柴义德摇摇头,“这件事必须做得迅猛而不露声息,要让世人都以为贺安在抵挡蛮寇时身亡,而不是我的所作所为。因此,时间安排必须合适,否则要是耽误了,要杀掉贺安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你想想,他就算是现在接到了我的军令,他也会拖延。大战刚刚结束,他有太多的理由拖延。而我们不能拖延。”

    邱池明点头认同,贺安可不是一般的将领,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庞大的门户,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他们无法找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来做这件事。

    “那大帅,你有把握吗?我觉得贺安不一定不会防备我们。”邱池明有些担心。

    “没关系!”柴义德得意地说道:“我相信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会采取如此雷霆手段。此刻,董文安带领的一万五千骑兵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当我们到达浥城时,他们也会赶到。凭借如此强大的兵力,而且出其不意,贺安的残兵千余,个个带伤,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他紧握拳头,“一鼓而下!”

    浥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城上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清晰可闻。城墙披着红色和绿色的装饰,站满了衣着华丽的乡绅们,看起来贺安毫无戒备之心。邱池明冷笑着说道:“如果贺安此刻知道,这些鼓声是为他敲响丧钟,不知他会有何感想?”因为宜陵铁矿的问题,他对贺安已经深恶痛绝。

    柴义德内心充满了愉悦,他终于可以把心头的一根刺拔除了。幽州将继续是柴家的铁打江山,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可惜,贺安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他能敏锐地觉察到从呼延木贴的进攻中扼制戈尔丹东寇的机会,并且以一支营的兵力抵抗对方六万大军,成功保住了浥城。这不同于上一次董文安的防守,呼延木贴这一次做了充分的准备,但仍然在浥城下遭受重创,甚至导致身亡。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柴义德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是一个务实的现实主义者。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打量着不远处的浥城。经历了战火洗礼的浥城已不复当初的壮丽,残破的城墙彰显着过去战斗的残酷。两座卫堡几乎被夷为平地,至今仍未清理。蛮军用土堆成的壁垒仍然屹立不倒。城墙下明显是刚刚填平的泥土,但即便如此,泥土中仍然残留着淡紫色的血迹。

    谁知道贺安为保住浥城付出了多大代价呢,柴义德在心里想到,但此刻贺安所承受的代价越大,对自己来说就越容易解决他。

    回头望望身后,可以看到远处升起的烟尘,那是董寺安的一万五千骑兵。柴义德欣慰地笑了,董寺安还是忠于他的。他安排得恰到好处,自己刚踏入浥城下,董寺安的骑兵就能及时赶到。

    方文海看到了柴义德一行人,也看到了骑在柴义德身旁的邱池明,胆子立即壮了起来。他转过头,瞥了一眼高高坐在城楼上不动声色的贺安,突然一脚往城下走去。他走下去,立刻有数十位乡绅跟着跑了下来,他们是要离城出去迎接柴方和方文海。

    贺安嘴角挂着冷笑,看着大多数乡绅离去,剩下的一部分畏畏缩缩地看了他一眼,踌躇了片刻,最终决定留下来。这些天以来,贺安在浥城展现出雷霆万钧的手段,让他们有些胆寒。他们不像方文海那样拥有强硬的兵台,看着贺安脸色阴沉,犹豫了一会儿,仍然选择留下来。在他们看来,贺安是这里的现任管理者,而柴义德虽然官职高,但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迟早要离开。如果他走后,贺安会来清算账目,那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就无法承受了。

    又有两行人登上城墙,每组两人,抬着巨大的铜号。一个人负责架着铜号,另一个人手执号嘴,随时准备吹响铜号。

    柴义德带着亲兵行走过卫堡,进入了曾经让呼延木贴付出鲜血代价的死亡三角区。数十位乡绅高兴地迎了出来,但原本应该迎接他们的主角贺安仍然高高坐在城楼上,毫不动容。柴义德感到有些异样,心情不安,但紧接着如雷的马蹄声打消了他的疑虑,董寺安的骑兵已经到达城下两千步的距离,整队停下脚步。挥舞的吕字大旗让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柴义德的中军护卫官见贺安仍然高高在上,不禁大怒,骑马前进,直奔城门口,怒道:“李大人,柴帅和方大人已经到了,你为何不出城迎接?”

    贺安站起身来,双手按在城墙上,扶住垛碟,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迎接柴帅,那是理所当然的。吹号!”

    数十支铜号同时响起,同时,战鼓也开始擂动。与之前喜庆的锣鼓不同,现在的鼓声充满了冷酷的杀戮气息。随着鼓声响起,浥城的城门猛然关闭,之前那些受伤的士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全副武装、手握弓箭的士兵,他们将弓箭瞄准了城下的中军营。城上城下一片混乱,城上的乡绅们惊叫着四散逃避。他们无法理解,在转瞬之间,欢庆的胜利变成了一场灾祸。士兵们早已迎上来,他们夹着一些乡绅从城墙上下来。

    一架架巨型弩被推上来,粗壮如小孩手臂的弩箭上闪烁着寒光,对准了城下。方文海目瞪口呆,邱池明像庙里的雕塑,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城上密密麻麻的弓箭和巨型弩。

    柴义德作为一名武将,短暂的震惊之后恢复了过来。中军营果然是幽州的精锐,是柴义德多年来辛苦培养的精兵。在城门关闭、城上出现士兵的瞬间,他们立即行动起来。大盾兵走上前去,摆出一排排巨大的盾牌,保护住了柴义德、邱池明等人,甚至保护了方文海等乡绅们。身后的骑兵已经赶到,准备撤退。

    然而,显然他们没有逃脱的机会。随着号角声,两侧的防御塔上也出现了成群的士兵,更多的步兵从两座防御塔中涌出,推着可怕的战车。数秒之内,他们就排列成了密集的战阵。在战车后面,一批枪林迅速搭建起来,直接封锁了三角区的出口。柴义德的中军营被包围了。

    柴义德这时才感到惊慌,贺安那边只有一千多残军,而包围他的至少有数千人,而且他还没有看到他的骑兵。这个该死的贺安到底有多少兵力?他回过头去,看到董寺安的骑兵慢慢接近,他心胆重新壮起。

    “贺安,你想干什么,是要造反吗?“他指着城上的贺安,愤怒地大骂道。

    贺安大笑着说:“大将军,想要瞒天过海,除非己莫为。你要在今天除掉我,以为我会不知道吗?贺安可不是傻瓜,早就预料到今天的情景,怎会没有准备呢?“

    “胡说八道!“柴义德咆哮道:“贺安,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和造反无异,我劝你速速束手就擒,出城请罪,我还可以饶你一命,看在贺家的面子上,给你一个活路。否则,一旦大军进攻,你和你的部队都会成为碎片!“

    贺安冷笑着说:“大军?你是指你手下的这两千人吗?

    柴义德内心感到不安,但仍然指着正走向他们的董寺安部队,厉声说:“看到了吗?在董将军的上万骑兵面前,你还有一线生机吗?“

    仿佛验证了柴义德的话,他的话刚落,侧翼传来如雷的马蹄声,一支骑兵冲过来。然而,他们并非董寺安的骑兵,领头的那个人却是贺安的部下刘忠。当刘忠的部队毫不顾忌地穿过董寺安的军阵时,董寺安的部队没有任何反应。柴义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传令给董将军,让他发起进攻,消灭这支骑兵。“柴义德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不敢想象最糟糕的后果。传令兵显然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站在马上,双手挥舞着旗帜,发出一连串的信号。

    董寺安的中军左右分开,十多个骑手冲了过来,而刘忠的部队则配合地让开一条道路,让这几匹马直接冲入三角区。柴义德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来人是朱明和他的几名亲信将领,但他们却被双手反扣,绑在马上。董寺安叛变了。

    柴义德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他在马上晃晃悠悠,然后重重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柴义德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浥城城内。中军营已经失去了战意,董寺安的出现让他们感到绝望。面对绝对的实力对比,没有人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尤其这场战斗并非与塞外草原南蛮的无休止对抗,而是内部冲突。柴义德的心腹军官们此刻也束手无策,除了跟随士兵们一起投降,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贺安事先想象的局部冲突并没有发生,解决情况如此顺利,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料。但这样的局势更有利。不死一人就解决幽州军队内部的纷争,这是贺安的梦想,虽然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当他真正出现在柴义德面前的时候,让他简直难以置信。

    柴义德在贺安位于浥城的参将府中的议事厅醒来。他看着左右熟悉的面孔,董寺安、董文安和贺安。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对董寺安的背叛怒骂,也没有痛斥贺安的阴谋心计。他镇定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有些他认识,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身着校尉服饰的人,想必是贺安的亲信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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