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进展
得到董寺安的保证，阿烈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枪，眼睛闭上，将长枪抛在地上，跳下马来，转身大喊：“下马，丢掉武器！”百多名胡突族士兵默默地离开马上，扔下武器。
娜吉被两名士兵紧紧抓住，她跳着脚大声咒骂，伸腿乱踢两个士兵，但两名士兵默默忍受，一言不发。
董文安大怒，策马走到娜吉面前，“停下！”
娜吉眼中充满了泪水。
整理完上林里的局势后，一场大火将戈尔丹艰苦积累的大量物资烧毁殆尽，只剩下董寺安带兵围攻浥城城下。
浥城城一直遭受呼延木贴的攻击，攻势一波接一波，如同汹涌的海浪。双方都战到目眩神驰，从早晨一直杀到午后，但浥城城仍然屹立不倒，顽强地抵抗着。防守的强度甚至超过前几天，更为激烈。呼延木贴当然不知道，贺安悄悄带领五千精锐士兵潜入城中，此刻他所面对的是近万守军，他们如何能动摇浥城的一丝一毫。
双眼血红的呼延木贴不断调兵遣将，攻城的行动让他如同一头疯狂的野兽，愤怒地咒骂和怒吼着。
几骑士从阵中飞奔而出，来到呼延木贴身边时，数匹马同时口吐白沫，软倒在地。士兵们冲上前，“左校王，”
“什么？”呼延木贴和聚集在他身边的头人都大吃一惊，“幽州骑兵怎么会出现在上林里？”
“不知道！”士兵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上林里出了什么事？”呼延木贴吼道。
呼延木贴身子一阵晃动，突然从马上栽了下来。
草原联军的大营里，呼延木贴一脸冷漠，解散了各部头领，命令他们立即撤离。情况现在显而易见，这里是一个陷阱，诱使自己一个接一个调动驻守上林里的军队，然后他们袭击上林里。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呼延木贴再费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但他知道不用再想了，上林里失守，他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最后一支兵马也被撤走，就连胡突族的骑兵也被他命令撤退。此时，他身边只剩下数百名回嗀部落的骑兵。
贺安微笑着在城上看到草原各部惊慌忙撤，心急如焚，卢胜和刘忠迫不及待地说道：“将军，敌人要逃跑了，我们追杀一阵，发泄这几天只能被动挨打的委屈。”
贺安笑骂道：“找死啊，敌人虽然退走，但也有几万人呀，即便是惊慌而走，我们也不是能够吃得下的，慢慢来吧，以后会有机会对付他们。”
“咦？”丁秋生指着城下，“呼延木贴怎么还没走？”对面的联军一个个离去，只有呼延木贴的大旗仍然扬扬飘扬。
众人看着对面的大营冲出数百人马，直奔城下，呼延木贴满头乱发，带着数百骑兵，直取城下。
“他来找死了！”丁秋生冷笑道。
“贺安，你有胆子下来与我决一死战吗？”冲到城下的呼延木贴愤怒地咆哮着。
贺安摇摇头，“走投无路，也只剩下这个了！”
“将军，我出去击败他！”刘忠大步向前。
“何必费这么多力气！”丁秋生冷笑道，“来人，射箭，给我射下这只老狗！”
看到城墙上伸出的成千上万支弓箭，呼延木贴惨笑了一声：“大单于，我对不起你！”他高举长枪，喊道：“回嗀部落的勇士们，跟我冲啊！”
杜毅忙得不停脚步，这些天来，他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曾经风度翩翩的年轻大夫如今浑身沾满鲜血，将长袍塞进腰间，头发蓬乱，脸上尽是污垢，但他的表情极度兴奋，就像被注入了鸡血一样，在伤兵营里忙碌着。卢胜、刘忠和程鸣三人又开始争夺补充兵员的事情，他们三个人像斗鸡一样互相瞪视着，争抢的是这几天在城防战中守卫城市的一批年轻壮丁，谁都不愿意退让。丁秋生则关在屋里，一直思考着，当然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杨武变得更加忙碌，安抚民众，修整房屋，维持秩序，还要统计土地面积、人口数量。经过他处理，浥城的大户们被他剔除了几个，现在都很老实，而如今战果辉煌，他们更加服从了。
贺安却很轻松，在呼延木贴被诛杀后,他喊杨家嫂子给他端来一盆洗脚水，沉浸双脚在水中，贺安舒服地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能稍作休息了。这些天他忙得筋疲力尽，不停地奔波，心力交瘁，但好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顺利完成了。接下来，他要攻占宜陵铁矿，然后就有一年的时间来发展自己，明年，就等着戈尔丹来吧。他相信到时的自己会更加强大。
他闭上眼睛，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进来，能自由进入他书房的只有几个人，除了杜子尚和崔志舸，就只剩下丁秋生和青月了，其他人都需要提前通报才能进来。
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那是青月的手。贺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青月的按摩技巧很好，每当他感到腰酸背痛时，只要她施展妙手按摩，疼痛立刻消失，有时候贺安也有些困惑，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怎么一下子就不疼了呢？
青月对每个人都保持着微笑，从不例外。这让贺安有些困惑，对他多次的示意也毫不察觉，仿佛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但她越是这样，贺安的心越是痒得慌。
他翻手抓住正在肩膀上揉捏的柔夷，明显感觉她嫩滑的手僵硬了一下，“青月！”
身后的青月不等贺安再说什么，就说道：“将军，幽州来了一位使者，是翠珠派来的，事情很紧急，所以我赶紧过来找您。”
贺安有些恼怒，每次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总能找到理由逃避这个话题，“这件紧急的事情一定要现在说吗？”
“是的，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必须马上说。”青月坚持道，然后轻轻将自己的手从贺安的掌心中抽出来。贺安叹了口气，这是在拒绝吗？
“说吧，什么事？”看到青月走到自己面前时脸上闪过的一丝红晕，贺安真的不明白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难怪有人说女人的心思像海底针一样难以捉摸。
“翠珠姑娘传来急信，她同时得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柴义德很可能会对将军动手。”
贺安啊了一声，“现在就可能？”
青月点点头，“我无法判断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按理说柴义德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采取冒险行动对将军动手。”
贺安陷入沉思，这可能吗？他的思绪缓缓转动，如果柴义德想对自己动手，他会使用什么手段呢？当然不可能是公开光明正大的手段，如果自己是柴义德，现在会做些什么呢？
“我明白了，柴义德可能真的要对我下手。”贺安缓缓地说着，将脚从盆里抬起，青月马上体贴地拿起毛巾，半蹲着擦干他的脚。
穿上鞋子，贺安在屋内踱步几下，说道：“柴义德想对我动手，就像呼延木贴一样，是基于对我的实力判断错误。他认为即便我守住了浥城，与董文安的结局也不会差太多。即使我有满营的兵力，在呼延木贴疯狂进攻下，必然会损失惨重。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趁虚而入，一举拿下我！”贺安握紧拳头，“幽州刚刚经历了大战，我以一营守卫孤城，独自抗击呼延木贴的大军，全军覆灭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青月打了一个寒颤，“将军，浥城里这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消息很容易走漏，他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吗？”
贺安冷笑一声，“他不需要堵住所有人的嘴，只需要堵住朝中少数人的嘴就够了。”他的目光穿过窗户，盯着外面忙碌的人们，“百姓或许会怀念我一段时间，但是他们又能知道多少呢？”
“我们要把我们的真实兵力隐藏起来一部分，不让柴义德知道我们的真正实力。”
青月不解地说：“将军，我们不是应该向柴义德展示我们的实力吗？
贺安冷笑道：“他想解决我，好吧，我也能解决他。我想，他最关注的是董寺安部队，嗯，解决了董寺安的问题，其他事情就迎刃而解了。青月，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董寺安部队在清剿周边小部落之后，一定会驻扎在浥城附近。”
“将军，董寺安部队怎么解决？那可是一万五千骑兵，是幽州军的精锐啊！”
贺安神秘地笑了笑：“你去请丁先生来，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青月身体猛地一震，然后赶快离开了。
“按察使林海涛和我几乎没什么交情，他和柴义德关系不错啊，他为什么要给我送信？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贺安感到困惑。结合翠珠提供的情报，贺安已确认柴义德确实会采取行动，但问题是这位按察使为什么会向自己示警？贺安打开信封，不禁脸色大变，信上只写着五个字：“小心柴义德。”
贺安完全不理解，他和这位按察使几乎不相识，只是在幽州见过一次面。为什么他会如此殷勤地送来警告呢？结合翠珠的情报，贺安确认柴义德确实会采取行动，但按察使为什么会如此关注他呢？
也许他是贺家的人？贺安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翠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是因为自己真的有些胆大妄为，像个疯子？想到这里，贺安自己也笑了起来。嗯，这件事还是让青月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吧，这信什么意思啊，一点头绪都没有。
贺安正心情愉悦地坐着，这时丁秋生走进了房间，“将军，为何如此高兴？”
贺安笑着将信递给丁秋生，“丁先生，你聪明才智，看看这个按察使是什么意思？”
丁秋生扫了一眼，脸上也现出诧异之色，“这个林海涛是贺家的人吗？”
贺安摇头，“我正要让青月安排人去调查一下这个人，顺便，青月去哪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丁秋生摇摇头，“她过我这边途中简单说了一声就匆匆走了。哎呀，将军，难道是你对她……？”丁秋生笑着打了几下不太雅观的手势，“呃，那个，你们进展得如何了？”
贺安对这家伙无可奈何，听到他这么开玩笑，不禁有些生气：“我真想对她怎样，可惜没机会啊！”
从上林到东方，董寺安的一万五千幽州铁骑犹如洪流般席卷而过，将两百里范围内的小部落横扫一空。在这个过程中，董寺安采取了朱明的计策，对这些部落的战士尽可能杀伤，不放过任何人，但对于普通的牧民，则全部放过，不过却掠夺了他们的粮食，抢走了他们的牲畜，焚毁了他们的帐篷，然后任由他们逃往草原深处。几天时间里，逃往草原深处的部落牧民总数超过十万，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这些小部落通常只有不到一千帐的人口，稍微大一点的也只有两千帐，面对董寺安的大军，他们就像无力抵挡的鸡狗，而且被袭击来得突然，毫无准备，这些部落战士完全不是对手，只能束手就擒，遭受屠杀。而且双方在装备上的差距也太大，幽州铁骑全副武装，穿着铁甲，武器锋利，而这些部落战士们多数只有简陋的皮甲，手中的武器也是年代久远，除了胡突族戈尔丹的亲军龙啸和虎赫的狼奔等人之外，草原上几大部落都只有部落首领的亲兵拥有这样的装备。草原资源稀缺，这也是戈尔丹急于趁着大齐虚弱时入侵中原的主要原因，他清楚一旦错过现在的良机，一旦大齐出现强大的统一人物，集合整个中原的力量，草原将难以抵挡。
令人遗憾的是，目前大齐世家各自割据，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形势一触即发，只需点燃火种，大齐内战势在必行，而大齐中央朝廷已形同虚设，无力压制各大世家，这导致现在只有幽州一地能够抵抗草原的进攻。
去年自己巧妙地设下陷阱，削弱了大部分幽州精锐，为今年的大举进攻埋下伏笔。夺取了幽州后，草原便有了征服中原的桥头堡，而各大世家之间争权夺利将为自己带来更多机会。更值得庆幸的是，世家之间的争斗已经波及到了幽州，原本柴家和方家联合共治幽州，柴义德和邱池明虽然不是智勇双全之人，但两家联手守成也足够了，但现在加上了贺家，自己的机会更大了，他们之间必然会有更大的内耗。
董寺安和朱明都清楚，经过这次战役，戈尔丹攻击幽州的计划至少在今年是完全行不通的。没有足够的物资，想要攻克多年经营的定州坚城是不可能的。戈尔丹只能重新考虑策略，将这些难民驱赶到草原深处。作为草原大单于，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即使戈尔丹将这些人吞进肚子里，让胡突族变得更加强大，但至少他今年要消耗大量粮食和牲畜，让他无法东征。
“太爽了！”董寺安高高坐在战马上，眺望远处狼奔鼠窜的牧民，内心充满了喜悦。多年来，只见草原各部入侵中原，烧杀掳掠，掠夺人口，让幽州陷入混乱。而自己只能躲在坚固城墙之后，无力对抗对方的铁骑。今天，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报复一把了。
前方一个部落的营地正熊熊燃烧着，黑烟蔽天，散落各处的尸体显示出这个部落曾经进行过顽强的抵抗。董文安身上沾满了血迹，策马奔到兄长面前，虽然疲惫，但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大哥，这是我们前进路上最后一个部落了，再前面百里就是浥城了。”
董寺安瞪了他一眼，吓得董文安的脖子缩了缩，尴尬地说道：“又忘了，董副将，我军已经完成了扫荡任务，请问是否立即撤离。今天我们还能赶回浥城，与贺安参将的部队胜利会师。这一次，我们打得非常痛快。”
董寺安微微一笑，知道弟弟在浥城吃了大亏，这一次总算是找回了场子。微笑着说：“好，传达指令，我们……”
朱明突然笑着打断了董寺安的话：“董副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士兵们经过一整天的劳累，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再走吧！”
董寺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路上朱明从未违抗过他的任何命令，默默地跟随着他。这让董寺安对他产生了好感，虽然朱明的官职低于自己，但董寺安知道，在柴义德面前，他的地位无法与朱明相比。本来已经预计朱明会对自己的军务指手画脚，但他却没有做任何事情，现在突然提出这个建议，让董寺安感到疑惑。他看着朱明微笑而坚定的脸，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就依照朱先生的意见，传令军队扎营。”
董文安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低声说道：“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军队不用两个时辰就可以走完，为什么要在这个荒郊野外受苦呢？弟兄们还期待着到浥城喝两杯酒，好好享受一下呢！”
董寺安板着脸喝道：“你想干什么，违抗军令吗？给我滚！”
董文安见大哥发怒，拽了马缰，迅速离开了现场。片刻之后，在燃烧着的营地旁边，幽州骑兵的营地搭建起来了。
铁铜腿感到很不满，他离开浥城要塞已经有几天了，却没有亲自参加浥城的战斗。虽然跟随董寺安也杀了不少敌人，但总感觉比不上跟自己的家将军一起作战那种痛快劲儿。在这边，如果有人想挤占他的功劳，他真的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辩解。本来计划今天就可以回到浥城，与卢胜他们一起好好喝一场酒，没想到又要在这里过夜。他与卢胜是“不打不相识”，现在的关系也不错，至少卢胜不再把他当成敌人，铁铜腿决心要与这几个家伙搞好关系，他们可是将军心腹中的人，比自己这个后来者地位要高得多。
他并不是董寺安的直属下属，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他骑马直奔到董寺安面前，请求率部先行离开。董寺安很欣赏这个壮汉，一路上看他率领部队清除敌人哨探，非常精明。当面对敌阵时，他的战斗力比董文安强得多。此时铁铜腿浑身是血，恐怖的狼牙棒上还沾着丝丝血肉，再加上脸上的那道疤痕，显得狰狞而凶猛。这让朱明感到有些不舒服。
“过校尉，你也辛苦了一天，何不休息一下，明天再走？“董文安挽留道。
“不了，谢谢董副将关心，但我心急如焚，此次浥城孤军抗敌，恐怕伤亡不小。我还有很多好友在那里，心里很不安，所以想先回去看看。希望将军能理解！“
董寺安沉吟了一下，铁铜腿毕竟不是他的直属部属，而是由贺安借给他帮忙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贺安的公心无私，否则这样一位大将留在浥城，对他会有很多帮助，但他毫不犹豫地借给了董寺安。
“既然如此，我也不方便强留校尉了。这一次能够有过校尉的帮助，我们才能取得如此顺利的胜利。过校尉的贡献，我一定会向上报的。“
铁铜腿开怀大笑，“我又没有什么功劳，是贺将军运筹帷幄，我只是个小小的助手而已，不必挂怀。董将军在报功劳的时候，别忘了提一下贺将军就好了。”
董寺安哈哈一笑，“这次的大捷，贺将军无疑是第一功臣，这是无可争议的。你这位大汉确实忠诚可靠。那好吧，你快回去见你的贺将军吧。如果我强留你不走，恐怕以后贺将军会笑话我小气。”
铁铜腿大喜欢在马上向董文安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董将军，你也是个汉子，幸能与你一同作战，心情也很愉快，我就先行了。”他转身招呼他的侦察队，离开了队伍，正好碰上了董文安，铁铜腿抱拳行礼：“吕小将军，你的能力很强，有机会我们俩较量一下，怎么样？你不会因为我是个小校尉而看不起我吧？”
这些天来，董文安对这个过去的土匪也有所改观，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好啊，你这个土匪，还记仇啊，好吧，等我回到浥城，我们请我的哥哥和你家的贺将军做见证，咱们好好切磋一番，如果我不能打败你，我就把吕字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