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百姓
黑烟消散，滑县一片狼藉，残骸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滑县原来的县尉高山是一位有能力的官员，他没有抛弃百姓而逃离，而是带领一大批百姓躲入深山。等蛮兵撤退后，他们返回，悲痛地安葬了遇难的百姓，然后开始安抚那些惊慌失措、无依无靠的人们。
高山心里想着，蛮兵一走，州城肯定会马上运来救济的粮食和物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州城的大佬们却只想着如何推卸责任、保住官位，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又忙着分配权力。经过一个月的艰苦等待，那些被抢劫一空的百姓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滑县已经一无所有，没有粮食、没有米，甚至连老鼠都被抢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随时可能引发爆炸。高山开始绝望，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贺安来了，他的话虽然不多，但一句不会让滑县再饿死一个人让高山感激涕零。围绕着常胜军营，简陋的窝棚开始搭建起来，滑县开始有了一些生机，幸存的孩子们喝了几碗清粥后，开始在棚户间嬉笑玩耍，他们的快乐虽然简单，但相比那些仍然愁容满面、悲伤的成人来说，总是令人欣慰的。
“大人，已经统计完毕了。”高山恭敬地递上一本名册，“滑县原有二万户丁家，共计十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八人。蛮兵入侵后，除遇害、被掳或逃入深山者外，现在仍有五万余口人存活，县城聚集了大约三万人，据估计，四乡八里中还有将近两万人得到了消息，正在向这里聚集。”
“什么？有五万余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实际情况的确很糟糕，人口减少了一半以上，财产几乎被抢劫一空，每家每户都有死亡或失踪的人。虽然一个多月过去了，撕心裂肺的悲伤已经过去，但沉重的气氛仍然笼罩着整个营地。现在剩下的五万人成了战刀营的沉重负担，战刀营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如何养活这么多人呢？
“大人，我们不能让这些乡民继续聚集在县城，人越来越多，即使只是吃粥，我们也支撑不了多久。”丁秋生沉重地说道。
“是啊，大人，县城不能再容纳更多的人口，否则粮食会把我们压垮的。”众将纷纷附和。
高山急了起来，“各位大人，这些人不能被拦住，否则他们只能饿死，这里至少还有一口可以存活的粥！”
丁秋生说道：“许大人，我了解民政，你去组织乡老、村老，将百姓分组，根据年龄、性别分开，现在我们只能依靠山上的资源。卢胜，你带领哨兵，每个哨兵组领一组壮丁，进山打猎。”
“程鸣，你带领士兵，每个哨兵组领一组健壮的妇女和能干的老人孩子，你们去找能吃的东西，不管是挖老鼠洞，掏鸟窝、蛇窝，还是采集野菜，只要能吃的，都带回来。”
“是！”两人大声应道。
“记住一件事！”贺安森然说道，“告诉你们的士兵，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百姓，是我们的父老，要是有人破坏纪律，我贺安会记住他，我腰间的刀可不会忘记。”
“大人放心！”两人坚定地接令。贺安在训练士兵的时候曾经反复强调军纪和军民关系的重要性，在这个危急时刻，如果军纪不严，一个军队很容易变成一帮匪徒；如果与老百姓发生冲突，那将是无法挽回的局面。
“所有的收获都不准私藏，全部上交给营部，由丁秋生统一分配。”贺安扫视着众人。
“刘忠，你的部队也不能闲着，你手下的士兵一天只吃两顿干粮。”
“啊！”众人都吃惊了，现在连贺安自己都是一餐一餐省着吃，怎么刘忠的士兵却一天能吃两顿干粮？“他们有任务要完成，没力气可不行。”
贺安看着众人的困惑和不解，“你们的部队从明天开始砍树，将树运回来，准备建房子。人手不够的话，也从丁秋生那里调，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下第一场雪了，如果在雪前没有建好保暖的房子，这个冬天可就会冻死人。”
众人突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他们之前一直在考虑如何解决食物问题，却忘记了即将到来的严寒。现在才想起，如果不能在雪前建好房子，冬天将会非常艰难。
“丁秋生，你去听听乡老、村老们的意见，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食物。”贺安坐下来，有些疲惫地说道。
“是，大人，我们马上去办！”众人一一退出。
贺安看着空旷的大帐，苦笑道：“我们真是一无所有，百废待兴啊！路先生啊，我指望你早点给我带回粮食，否则这个冬天可真是难熬啊！”
进入午夜时分，寒冷的冬天比往年提前了半个月降临。丁秋生告诉贺安，在不久的时间里，将会下第一场雪，景象有些萧瑟。贺安对丁秋生的言谈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先生才华出众，为何无法如意在敬远候府？”
丁秋生笑了笑：“说话尖酸刻薄，常让人难堪，敬远候待我还算宽容，让我吃些闲饭。在其他地方，我早就被赶走了。这次投军将军，实在是无处可去吃饭了。我又不适合做启蒙先生，一方面受不了他们的耐心，另一方面别人也怕我误导学生。真是所谓书生百无一用是也！”贺安大笑道：“先生说得有趣，我本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所以才让先生来投我，原来只为混口饭吃而已。”
丁秋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原本只是想混口饭吃，想来吃不了多久就得另找出路。但现在看来，我错了，将军的这碗饭虽然不好吃，却有一种独特的滋味。我似乎对这碗饭有些兴趣了。”贺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丁秋生：“先生觉得路先生怎么样？”贺安想要借此看看丁秋生的胸怀，同时也想从他口中了解一下杨武的能力。
两人一路同行，贺安一开始觉得路一鸣在敬远候府受到了重用，但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贺安渐渐发现丁秋生在知识上远胜过杨武。丁秋生微笑着说：“路兄的才华是有的，但视野有些狭窄，有些事情看不透。不过据我所知，路兄在内政方面很有一套。”贺安追问道：“那你自己呢？你认为自己在哪些方面最优秀？”
丁秋生看了贺安一眼，目光凝重起来，“虽然我在细节方面无法与路兄相比，但在把握大局、制定大战略方面，我也不敢自谦。”这段评价正好与贺安的想法相符，“书生，为何不成为吴勾，收复关山五十州？你是否打算一直吃这碗饭？”丁秋生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但很快又隐藏了起来，“当然愿意，但我不敢请托。”
两人相视而笑，这个对话确定了丁秋生和杨武在常胜营中的地位，丁秋生主外，杨武主内。贺安继续问道：“贺家能否支撑得住？”丁秋生回答道：“在短时间内可以依靠，但是长期来说就难以为继了。”贺安又问：“大齐能经受住风雨吗？”丁秋生回答道：“世家掌权，皇权衰落，一旦有动乱，必然崩塌。”
贺安默默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我该怎么办？”丁秋生眼皮微微一动，“将军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贺安冷哼了一声，“那现在应该谈些什么？”“现在首要的是站稳脚跟，能否站稳脚是将军的第一步，否则其他事都无从谋划，将军只能回到贺家做个无足轻重的人。只有先站稳脚跟，才能谋划幽州，有了幽州，才能放眼天下。”贺安继续追问：“那幽州能争取到吗？”
丁秋生面不改色地回答：“如果将军度过这一关，幽州的柴义德和邱池明就不足为虑了。在三五年内，幽州将会轻易得手。”丁秋生脸上毫无波动，似乎幽州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贺安认同地点了点头：“好，这一关我已决定了，丁先生，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如何谋取幽州。不过我想最多只需要三年时间，否则就晚了。”贺安斜视了丁秋生一眼，“我去棚户区走走。”不等丁秋生回答，他便招呼着崔志舸和杜子尚，大步离开。
卢胜与程鸣的效率很高，但直接导致了滑县县城附近的生物种群几乎灭绝，无论是小型的田鼠，还是大型的山中老虎，它们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躺下，成为即将到来的战刀营的食物；另一条是尽早逃离这些杀神们的追捕，无论飞鸟再高飞，只要飞得稍低，无数利箭就会嗖嗖飞来。
这两人出战数天，让滑县周围的山林荒野荒无人烟。猎杀战利品的结果是，卢胜部下在弓箭技术、刺杀技能以及团队合作方面取得了显著提高，表现出了精锐部队的风采。
猎获的猎物被丁秋生组织的女人们迅速剥皮和腌制，然后挂在营地中。整个营地里充斥着血腥味，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在没有更多可猎的附近情况下，卢胜决定扩大范围，向更深的山区进发。
与此同时，刘忠的手下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将它们叫喊着搬回营地。每天两干的辛苦工作让这些士兵们迅速恢复体力，特别是看到参将贺安每天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这些朴实的汉子们更加努力地工作，几天后，营地里已经堆满了粗大的木材。
在这一边，丁秋生集中集结了滑县百姓中擅长木工的人，再加上一批精壮汉子，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更快、更多地搭建房屋。美观并不是首要考虑，唯一的要求是坚固耐用，能够抵挡风雨。
尽管有许多房子已经建成，但上面的树枝还是保留着，顽强地向外伸展，呈现出原始的风貌。整个营地现在一片繁忙景象，年轻有力的汉子们忙个不停，老弱妇孺们也没有闲着，大批妇女被编入营地厨房，负责全体的伙食。老人虽然无法从事重活，但他们可以帮忙削木劁等轻活。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变冷，大家的工作也与日俱增否则会有人冻死。
然而，当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时，贺安却无所事事，如今他已经基本成了纸上谈兵的主帅，连崔志舸和杜子尚也被他派去参加卢胜的狩猎队了，这两人都是武艺高强的干将。此时贺安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扮演守望的角色，站在山坡上俯瞰着通往滑县外的一条蜿蜒道路。他心中想着杨武，希望他能早点带着粮食返回。
高山带着几辆牛车十多名士兵回来了，
“大人，请原谅，我只带回了一些千石粮食。” 高山一脸羞愧地长揖在地，久久不肯起身。
尽管只有十几辆牛车的千石粮食，但它已经让贺安感到惊喜不已。毕竟，在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候，他连一点干果都要捕捉，甚至连松鼠也要杀掉。看到有千石粮食，怎么不让他双眼放光呢？
“请起来吧，许大人果然厉害啊！能够取得这么多粮食，我们将能够渡过好一段时光了！” 贺安容光焕发，千石粮食足够战刀营省点使用，基本上可以支撑小一个月。“来人啊，给许大人倒碗水！”看着灰尘满身的高山，贺安心生怜惜。高山是个能干的官员，结果喊了好几声，却没有人回应。这才想起自己派出去的亲兵，于是贺安亲自倒了一碗水给许云峰，让他感激得泪水盈眶，溢于言表。
“许大人回来真是太好了！现在滑县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您回来了，我就放心了。不过许大人可不能休息，吃过饭稍作休息后就要开始工作了。” 贺安说道。
高山一口将碗里的水喝光，大声回答：“下官当然要去工作。大人英明神武，滑县一路上焕然一新，不再是之前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每个人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有了这种态势，滑县的重建指日可待。下官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工作了。”
贺安大笑道：“好，好！你去找丁秋生丁先生，接手他的工作吧。”
贺安接收了那十几辆牛车的粮食，安排走运送粮食的士兵离开，但这十几辆牛车却不客气地被扣留了下来。这么多牛，现在可以用来劳作，没有粮食时还能宰杀吃肉，何必放回去呢？
正在说话之间，吃饭的时间到了。贺安让人端来几碗稀粥和一盘咸菜，与高山一同对坐而食。他们大口喝粥，嚼着咸菜，边谈论着一些近日发生的趣事。高山也是饿得不行，两碗粥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放下碗，他看着对面的贺安，心中暗自称奇。听说贺安是贺氏家族的子弟，父亲是贵胄威无候，但是从他平时的举止和这时的容貌来看，竟然一点也没有世家贵胄子弟的样子。贺安是出生于庶民家庭的官员，对于那些贵胄子弟的傲慢和奢华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对这位与众不同的人感到好奇。
“看来传闻中这位贺参将的身世并不夸张，他在15岁就敢离家出走从军，从一个普通士兵混迹到今天的参将之位。虽然是因为云际会的原因，他能够荣升为参将也有贺氏家族的帮助。但这个人显然是有真本事的，与其他世家子弟大不相同。” 高山暗自评价道。在官场上，了解上位者的喜好是一项必修功课。
高山尽管在某些方面有优势，但不能使自己脱离群众。而贺安现在就是他的上司，目前看来，这位年轻的参将喜欢务实，他倾向于能干的下属，对那些满口空话却不愿做事的人深恶痛绝。对此，许云峰感到非常高兴。这正是他过去一直梦寐以求的那种上司。
看来运气终于转过来了。他在县尉一职上待了十多年，眼见没有升迁的希望。但在转瞬间，他由一个普通县尉变成了县令。将来，如果贺安再能进一步甚至几步，对於他这样的人来说，前途将更加美好。
贺安吃着咸菜，咬得嘎吱作响，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对面高山火热的眼神，顿时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高山有什么不良嗜好？贺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即使对方有什么不良嗜好，也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个上司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