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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异端?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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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意睡个懒觉的,却想不到天还没亮便有两头狼在门外候着,曹化淳为难的告诉我,他们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两刻钟了。

    我就感叹啊,成功的人果然没有例外。

    我草草洗漱,把二人让进来,看着他们我不由微微苦笑。

    “徐先生,利玛窦居士,你们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吃早点吧。”

    徐光启老大的人微微有些脸红。

    “叨扰殿下,老夫昨夜辗转反侧,愈发觉得殿下所说的定义,公理,假设,推理,推论等等新颖之词正合此书之妙啊,所表达含义无比之贴切。

    得殿下点拨,老夫昨夜豁然贯通,已可顺利将第一卷通译矣,只是有些词汇尚待斟酌,特来向殿下求教。”

    老头是真急了,满眼都是血丝,看来昨夜没睡好。

    我含笑将他们请入偏厅,仆人早就将饭菜准备好了,各自落座开吃。

    席间我问利玛窦,“居士对我大明饮食可还习惯?”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梵蒂冈老头看我满眼都是小星星,心头忍不住一阵恶寒。

    “说来也是奇怪,老夫在肇庆韶州时对当地饮食颇为不适,这来了京师反倒胃口大好,想来应是面食的缘故吧,我的家乡也是以面食为主。”

    “那敢情好,我听说父皇已经恩准居士长居京师,你大可以在此安家,若居士愿意,成家立业也可啊。”

    “咳咳,殿下,老夫已发宏愿终身侍奉我主,俗事再于我无缘了。

    老夫也想在京师久居,这里人文荟萃,名士风流,只是居京城大不易啊,不怕殿下笑话,老夫为了方物几乎花光了钱财,怕只有在京郊想想办法了。”

    我看向在旁边伺候的曹化淳。

    “咱家在城里可有合适的院子?”

    “有呢,在崇文门内大街便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家什俱全,周边大多是官宦人家,没有闲杂人等,屋里管家仆役也是有的。”

    我笑着看向利玛窦,“巧了,若居士不介意,此处院子便给居士暂居如何?你什么也不需管,自有本王派人去安排。”

    “这这这如何使得?”

    利玛窦微微愣神,嘴上说着不却怎么也遮掩不住面上的喜色,“老夫何德何能啊,得殿下如此厚爱。”

    我真是佩服这个白人老头,不但官话说的顺溜,几乎没有大碴子味儿,便士大夫那一套做派也深得精髓。

    换张大明人的脸,没人会怀疑他是外国人。

    “我这人最是敬佩有学问的人,你就不必客气了,住在那里,你来我的王府或者我去你那里都方便。

    我还是那句话,学问远在欧罗巴,我亦当求索之。在学问面前,一套院子算什么。”

    我又看向徐光启,“先生,您在京城住哪里呢?”

    “老朽暂在李太仆府上叨扰。”

    “我那处院子足够大,我看先生也可以住过去,先生虽同李太仆交好,但毕竟府上家眷众多颇有不便,而先生又需时时同利玛窦居士探讨学问,岂不两便?

    当然,我是藩王,与我过于亲密恐对先生将来的仕途有所影响,我诚意相邀,先生可斟酌思量。”

    徐光启微微一笑。

    “殿下过虑了,我一举子而已,在京师如过江之鲫,进士可则可矣,不可为也不强求。承蒙殿下不弃,老朽不胜感激,日后便要叨扰了。”

    我真是笑的开心极了。

    “如先生这样的大才如何礼遇也不为过,也不单单是先生,只要有至于实学之人,本王倒履相迎,便那处宅院我也想好了名,日后可称‘弘学馆’!”

    “甚好!极妙!”

    徐光启抚掌大笑,旋即面带疑惑的问道,“殿下,何为实学?请恕老夫学问浅薄,从未听说过此学派。”

    “实学,乃探究天地至理,万物生发之学!就如农学,算学,水利,营建,机械,医药,天文,地理,甚至牲畜养殖等等可为民获利为民所用的学问,都可称实学。”

    徐光启若有所思。

    利玛窦则似乎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他放下碗筷,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殿下,老夫从欧罗巴来,一为学习中国之学问,二为弘扬圣学,还请殿下助我。”

    来了!来了!这老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我装傻问他,“居士所说的圣学可是指《几何原理》这样的学问?”

    利玛窦摇头,“非也,老夫所说的圣学,乃是秉承天帝指引,在人间播撒真善美之学问,同儒学异曲同工却又有所不同。”

    “那居士所说的圣学是什么样的学问呢,愿闻其详。”

    利玛窦站起身,在胸前划过十字。

    “正如殿下所说,人生来自私,人生来便伴着罪孽,主说。

    信我的,你们要行善来赎罪。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殿下,这就是我主的眷顾,行善者得永生!”

    这是怎样一种蛊惑的言辞啊,在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面前,在那些屡遭挫折心生绝望的人面前,在那些心怀野心却郁郁不得志的人面前,他们听到后一定会投入神的怀抱吧。

    这一世我受的苦来世可以解脱,这一世我为的恶可以用善来赎罪。

    完美,所有人都可以投入神的怀抱而得到救赎。

    这就是zong教的可怕之处,他创造了一个闭环,以神的名义把所有未知都回答了。

    而人,对未知天性充满恐惧同敬畏!

    我问他,“居士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老利玛说,“请殿下在大明皇帝陛下面前美言,恩准我在京师立寺传教,许主的爱沐浴大明。”

    我陷入两难,要利用这老头就要给他点甜头而不能让他感到绝望,但若许他立教呢也不可能。

    血淋淋的历史已经证明,无论它表面看起来有多和善,也掩盖不住种族扩张的实质。

    除欧洲以外但凡信它的最终都沦为殖民地,被压迫的更狠了,至于救赎只有天知道那些可怜的灵魂去了哪里。

    “在我大明,皇帝是天帝的儿子,只有皇帝,也就是我的父皇才可以秉承天的意志行使他的权力。

    我皇仁慈的容许其他信仰并存,就比如天方教,佛教,道教。但有一个前提,我皇才是唯一主宰,所有神的使者都要得到我皇的册封才能得到信徒的敬仰同爱戴,否则便是异端。

    请问居士,如果我皇恩准你在这片土地上传播信仰,那么我皇同你们的教皇谁为大?”

    我很期待他的回答,大明不是西欧,教皇的话可以掀起滔天巨浪搅动风云,即便国王也要看他的眼色。

    老利玛是虔诚的信徒,他真的可以违背本心来欺骗我说教皇也在皇帝之下么?

    利玛窦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只要大皇帝陛下秉承天帝意志,我教皇是不会干涉俗事的,也包括他的仆从。”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也已经回答了一切。

    我笑着说,“问题就在这里,昔年佛教从天竺入我国,那时的皇帝宽容的允许他们传播道统,以至于寺庙遍地,僧众如云。

    国家的土地被僧众占据无数却不缴纳赋税,铜钱被融化铸为佛像导致市面无钱可用,信徒只知有佛陀不知有皇帝。

    居士熟读我大明经史,应当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太武灭佛,武帝灭佛,会昌毁佛,世宗灭佛,斗了近千年才有现在相对和谐的局面。

    那么居士拿什么来证明你信仰的圣教对我大明有利而无害呢?

    利玛窦居士,我身为皇族,不得不对外来的信仰抱有谨慎态度,在没有充分证明你的善意之前,我想你是不适宜在大明传播信仰的。

    这是善意的劝告也是警告,相信我,我有一万种办法证明你是异端,轻易地将你驱逐出大明领土,也包括你们暂居的香山澳!

    除非你们能得到我的认可!

    我可以向居士承诺,只要你们能得到我的认可,将来我的领地可以向你们敞开怀抱,而我也可以向父皇以及大明皇太后进言,恩准你们在这片大地上生根发芽。”

    利玛窦显然对我的善意有所误解,当他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后被惊的瞠目结舌,愣在那里好一会儿。

    “殿下,我带来的书籍难道不能证明我的诚意以及善意么?在欧罗巴,这些书籍也是教士同贵族以外的人不能碰触的啊。

    而您不正是从中得到启迪,一朝顿悟的么?

    您是我一直苦苦寻找的先知,这是主在冥冥中给您的指引啊,您您您不能这样对待我!”

    我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神的指引,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你所说的先知一定是智者吧,智者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呢?

    我需要去求证,去梵蒂冈聆听神的声音,如果我能得到神谕,我将成为神虔诚的信徒。”

    利玛窦蹭的一下站起来,眼里燃烧着火焰,他激动的问我,“殿下要去圣地?”

    “为什么不呢?相信我,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我对他说,“但在这之前,你既认我为先知便要为我付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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