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他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言义兴那张脸。
平日里那张圆胖的脸上永远挂着和善的微笑,此时,那张脸上只有一双阴沉的眼睛看着言采东。
言义兴的话里藏着刀,利刀!
言家庄主之位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
当年言天九是嫡不是长,乱了规矩;言天九得位不正,有悖传承。
可是,言义兴的话哪里是说的言天九,分明是说的他言采东!
言采东同样是嫡不是长,也乱了规矩;言采东同样得位不正,有违家规。
是的,十年前,从东北回来的言采东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让言家九房众老推了他做了庄主。
当然,出力最盛的四叔言敬轩,四房柄法,掌事就是四叔言敬轩。
言义兴突然提到这一茬儿,言采东哪能不清楚!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向自己摊牌!
言采东心中涌起滔天怒火,脸上却依旧黝黑如铁,平静如水。
言采东看着自己从未见过的言义兴的表情,迟疑良久,缓缓对他说道。
“要不,今夜,这把椅子就让言副主任坐?”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
一把椅子传承两千年,椅子依旧是那把椅子,可是椅子上的屁股却来来回回换了几十个。
这个把椅子传承了二十多个王朝,今日的这把椅子,远非过去那二十多个王朝那么好坐。
话中的那个“主任”就是在提醒着言义兴,今日的言家庄不是的过去的言家庄,今日的世界也不是过去的时代。
言家庄不再是过去的封建家族,更不是过去两千多年的间门言家,法外之族,现在的言家不过是千万华夏家族中的一员。
在一个全新的时代里,言家若继续抱守着过去两千年来的老旧思想,那么它一定会被这个时代吞噬,一定会被新世界所淹没。
言采东不知道言义兴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这句话,但言义兴一定明白言采东话里对自己的警告。
毕竟,言采东目前既是庄主,还是主任,要动他,远非当年言天九谋言雨亭难度要大得多。
箭已离弦,话已落音。
开弓哪有回头,良机转瞬即逝……
或许,对言义兴来说,今夜是最好的良机。
言义兴冷冷地看了看言采东,慢慢地朝边上的那排木椅走去,肥胖的身材显得异常的轻盈。
他坐到了左侧第二把椅子上,侧着脸看着站在首席太师椅旁的言采东,沉声说道。
“三哥,这把椅子是兄弟我坐的,至于你身边的那把,还是按规矩来吧……”
逼宫!他终于露出了獠牙!
“规矩?”
言采东冷冷一笑,一屁股坐在了那把椅上,阴沉着脸盯着言义兴。
“规矩!言门嫡子,嫡长子!”
“……”
“那把椅子,九叔坐了十多年,三哥也坐了十年,非常时期,庄人大义,国家为重,也就不计较了。当今,四海祥和,蒸蒸日上,就不要乱了规矩……”
“三弟的意思……”
言采东又冷冷地问了一句。
言义兴盯着他,沉默良久,冷冷说道。
“大哥义诚回来了,言家嫡子长孙!”
言义兴的话让言采东心头猛然一惊,立即明白了其中的玄妙。
言义兴不是在为大哥柳恨水争取着言家庄主之位,他太了解大哥的心意了,他根本就无意这庄主之位,他是坚定的组织地下工作者,组织高级特工。
言义兴是要把大哥扯出来,把他当枪使,先把自己从这庄主之位搞下来,背后指不定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大哥柳恨水的身份极其隐秘,会不会是敌人耍的什么花招?
如果是敌人的阴谋,那么这言义兴……
你说他是敌人吗?可他只是为了争这庄主之位;如果他不是敌人,为何要在今日突然和自己摊牌?
言采东心中既是疑惑,又是愤怒,但又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且先看看言义兴要如何为大哥争取庄主之位吧。
“三弟的意思是让大哥义诚坐在这里?”
言采东不动声色地问言义兴。
言义兴缓缓站起身,微微地点点头。
“言家祖宗就在三哥的身后,庄主掂量吧。”
这就不是摊牌了,赤裸裸的威胁。
言义兴如此有底气,看来他在下面已经谋划许久了,言采东嘴角的冷冷一抽,想不到自己的当年的手段竟然会被他用上了。
“大哥义诚无意留庄,再说当年他是被庄主亲自逐出庄门,据说后来还入了美国籍,即使他做了庄主,言家庄人又谁会信服?”
言采东语气柔和不少,道理还是要说清楚的,虽然他很清楚这些话根本不可能说服言义兴。
言义兴突然笑了笑,笑容里满是不屑。
“三哥,当年你也是被庄主逐出了庄门,你也闯了关东,当了胡子,言家庄人不是也信服了你十年么!”
果然,言义兴将言采东的老底也翻了出来。
言采东也慢慢地站起身,看着言义兴,沉默许久。
“言副主任,谁坐这把椅子,祖宗说了算,族人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言义兴冷冷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他上前两步,对言采东说道。
“那就今夜祖祭,让祖宗说了算吧!”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堂外走去。
残阳如血,炙红的余晖从敞开的大门照了进来,整个中堂顿时陷入一片殷红之中。
言采东缓缓地朝着那轮门外的夕阳走去,有些佝偻的身影被那夕阳越拉越长,直到那道黑影遮住香案上的那块青铜灵位。
言采东站在门口,言义兴早已走出了院门,他那张黝黑的脸庞愈发凝重。
“鱼,终于浮出了水面……”
身后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言采东却毫不惊讶,只是慢慢地转过了身。
一个身影从一扇屏风后面飘然而出。
大哥言义诚,特工柳恨水。
言采东缓步上前,看着柳恨水,脸上竟然浮出浅浅的笑意。
“大哥知道言义兴今夜要逼宫?”
柳恨水淡淡一笑,点点头。
“你一直都在它后面?”
言采东伸出手,指了指那扇屏风。
柳恨水又点了点头,随后又是一笑。
“他也知道我在后面……”
言采东一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言义兴敢当面逼你,也是我……”
“大哥,是你?”
言采东诧异地盯着柳恨水那张平静的脸庞,惊愕地问道。
“我回言家庄十多天了,与那言义兴也谋划了十多天,就等今夜。”
“……”
柳恨水看着言采东惊愕无比的脸庞,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弟,做庄主和做皇帝是一样的,那把椅子总会有人觊觎的,两千年言家,这样的故事还少么?不说远的,就说九叔和咱爹,不也就三十年前的事么?”
“那大哥的意思……”
“大哥这次离家,再回来就难了,离家之前,只能为言家做这最后一件事了。”
柳恨水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盯着门外那片赤霞。
“大哥是为我……”
言采东顿时明白了柳恨水的意图,他是在为自己揪出藏在庄里的觊觎庄主之位的族人。
柳恨水却轻轻地摇摇头,眼神深邃地盯着那轮快要落山的红日。
“没那么简单,没那么简单,义兴若是个单纯的夺权族人还好说,只怕他会是……”
柳恨水没有说完,他的担忧也正是言采东心头的隐患。
言采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恨水。
忽然,柳恨水转过身,看着一扇屏风。
那扇屏风正是他刚刚藏身的那扇,言采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屏风上刻着一口大瓮,瓮后站立一猥琐朝臣,满脸奸笑。
请君入瓮,来俊臣。
四房柄法,执法当若来俊臣,只看手段,不论结局!
言采东脸色一惊,看来大哥早有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