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合理
陆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一个人躺在水房地上，果然除了那些取水的铁匠，此处几乎没人来。
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陆崖颇为后怕，一切还是操之过急了，只能以后引以为戒。
不过此刻陆崖全身轻盈，神采奕奕，哪有一丝大伤初愈的样子。
“应该都是这小人的功劳吧……”
虽然一切显得不可思议，但能解释这诡异的唯一理由，似乎只有这玉璧中的小人了。
陆崖来不及多想，担心吕伯随时回来，连忙用木灰遮盖了血迹，又用清水洗净了嘴边的血渍。
只不过陆崖刚做完这一切，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吕伯回来了。
归来的吕伯似乎心事重重，吧嗒吧嗒的抽了好几口烟袋，然后才开口。
“陆娃子，这几天没事就少外出，拙工堂可能被毒手门给盯上了！”
毒手门，鹧鸪城最大的帮派，这几年几乎算是一统江湖，城里大大小小的帮派几乎都被其吞并。
陆崖先前在城外的流民堆里，就听过毒手门的名号，后来被城卫军带回城里当壮丁卖，也见过毒手门那帮凶神恶煞。
“吕伯，咱们拙工堂不是和城主走的很近嘛，毒手门哪来的胆子敢招惹？”
鹧鸪城的天，便是城主府，而下面的宗家则是一家独大。
至于拙工堂、毒手门、妙手药堂这三家，算是数得上的大势力。
这些都是这几日陆崖从吕伯口中打听到的，吕伯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
“就只允许你和城主走的近？毒手门能到今天，背后要是没点什么，那才是见了鬼！”
吕伯的一句话，让陆崖心中一寒，敢情这毒手门也是黑白通吃的主。
“这事情多半是和城外的矿场有关，宗家和咱们抢人，现在送车木头都敢掺杂这鬼头木，这可是毒手门的生意……
不管怎样，以后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吕伯没有把话说太透，但足以让陆崖大致明白了拙工堂眼下的处境。
而且以后接收木头的杂务，已经是他陆崖的了，不过想到那鬼头木的奇用，陆崖巴不得毒手门送几车鬼头木过来。
“吕伯您放心，陆崖以后定会小心做事的！”
吕伯很满意陆崖的表现，虽然习武资质一般，但人聪明又不刨根问底，做事一点就透。
吕伯扭头走向水房东南角的橱子，水房很大，除了炉灶，还有专门放工具的橱子。
陆崖赶紧跟上，本以为吕伯有什么活计派发，结果却看到老头伸手在橱子里面一阵摸索。
“吧嗒！”
一声机关脆响声，吕伯不紧不慢的从里面竟然拿出一个油纸包，然后塞到陆崖手里。
“陆娃子，你现在也算是拙工堂的人了，吕伯送你个小玩意，留着以后出门防身用！”
油纸包入手很重，陆崖听到吕伯的话，连忙想要客气推辞，不过看到吕伯摇头，也只能赶紧接过打开。
只不过油纸包刚打开，陆崖的手直接一个哆嗦，差点把东西给扔出去。
“这……这是军弩？”
只见弩机一尺多长，通体发黑，做工精巧，上刻有“鹧鸪”二字。
纸包里还躺着三枚弩箭，三寸长短，箭头闪着幽光，颇为扎眼。
陆崖打死也想不到吕伯口中的“小玩意”，竟然是被朝廷严控的军弩，这要是被抓住可是砍头的罪。
“哈哈，陆娃子不要慌，严格来说，这是城卫军的军弩，不过都是咱拙工堂的手艺。”
吕伯说到最后，显然颇有些自得，陆崖总算是明白，敢情这是私藏的多余军械。
“吕伯，这不太好吧？就算是咱们做的，可要是被城卫军抓住，那也……”
陆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吕伯挥手打断，吕伯用手指了指弩机的木柄，顿时一本正经起来。
“你说工匠拿着刚完工的弩机出门，去找铺子给木柄做个皮套过分吗？”
陆崖顿时蒙住，没想到吕伯会说出这样的借口，不过却一时找不到哪里不合适。
“可给弩机做个皮套，用不着带弩箭吧？还是一次带三支。”
陆崖的质疑把吕伯逗乐了，用手捻了捻胡子，这才开口。
“皮套都做了，怎么就不能做个贴身的箭囊？难不成还得跑两趟？”
陆崖想要反驳，却发现找不到任何理由，合理的让他只担心出手的后果。
“那要是杀了人，城主府那边……”
陆崖还没说完，吕伯就在拍了拍腰间的钱袋，语气里莫名多了一丝豪迈。
“拿着城主府预支的银子，去铺子交定金，咱们拿命护住这银子不被歹人抢走……
他城主府不敲锣打鼓奖励罢了，还要罚咱？你说这不是寒了黎民百姓的心吗？”
吕伯言罢，顺手递给陆崖一张纸，竟然是弩机的构造图。
此图之复杂繁琐，让陆崖算是开了眼界，不过吕伯给出此图的原因，更是感人。
“有了此图，谁还敢质疑你不是工匠，哪怕你只是在水房烧水。
反正你都看不懂，外人还能看懂，质疑你？”
合理，太合理了！
陆崖突然觉得拙工堂的汉子们，独自替天下苍生扛下了一切！
……
拙工堂除了广场般大的前院，还有差不多大小的内院和后院，在鹧鸪城的势力可见一斑。
内院专供弟子习武和住宿，后院则是堂主祝剑的私宅，据说施先生也单独有一座阁楼。
吕伯此刻早跑去给内院和后院送水，留下陆崖一人在水房烧水。
陆崖拼命把火烧到最大，眼睛还不时透过门缝往外面瞅，脸上颇为着急。
原因很简单，因为施先生此刻正在前院中央的青石上打坐！
施先生有个习惯，每日正午时分，除了阴雨天，每日必在前院闭目修习，雷打不动。
据说那块青石，还是施先生让人从城外山里专门弄来的。
吕伯交代陆崖要在施先生收功之前，准备一杯热茶，这是规矩。
救命之恩在前，陆崖更是不敢怠慢，一边烧水，一边悄悄打量着施先生那边的情况。
只见施先生一身雪白衣衫，宛如谪仙般闭目坐在青石之上，任凭周遭打铁声不断，丝毫不为所动。
“不会睡着了吧？也晒不黑！”
陆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烈日曝晒下，打坐一个时辰纹丝不动，手上倒是没有闲着。
施先生有专门的茶具在工具橱里，据吕伯说，茶叶也是祝堂主亲自买来的，珍惜的紧。
上好的节前茗茶，被水一冲，那香味就溢了出来，陆崖顾不上烫手，赶紧趁热端了出去。
别人路过，施先生从来都未曾睁眼，可唯独陆崖刚到近前，施先生突然睁开了眼睛。
施先生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陆崖，嘴角微微翘起，然后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旁边。
“把茶放下即可！”
搞不清状况的陆崖，也不敢多想，连忙放下茶杯，虽然有些话到了嘴边，但还是咽了回去。
只不过陆崖刚转身走过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施先生略显慵懒的声音。
“伤好了，回头让吕伯传你功法！”
陆崖欣喜，转身施礼，怕扰了施先生清静，未出一言，躬身退下。
“他不是悟性极佳，就是身上有秘密，入门这白玉功，可就比你晚了一天，你就不好奇？”
施先生此刻纹丝不动，但一道莫名声音竟然从他体内传出，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
“还记得有多少有秘密的人死在你手上吗？至于悟性，万里征途早走几步而已。”
施先生淡然开口，那道莫名声音竟然陷入短暂的沉静，稍久才冒出一句。
“要是那疯子知道有人能几天就学会这白玉功，他会不会疯？”
显然那声音主人误会了，却不知陆崖今日才开始练习，不过施先生倒是难得乐了。
“他本就是疯子，还能怎么疯？莫管、莫问、莫想。”
施先生言罢，轻啄茶水，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