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暗深处的光明
随后,我的生活,就陷入了无休无止的黑暗。
不必再假装坚强了,所以妈妈的心情总是很差劲,对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变成了大吼大叫,没有丝毫的耐心;而正处于青春期的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刚刚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同时还承担着照顾自己妈妈的责任——外婆因为他们的事情急火攻心,加速了病情的恶化,在离婚那天被安排了手术,当医生开刀后看到癌细胞已经在刚过六十六岁生日的外婆体内遍布的到处都是,只好原封不动的缝合好伤口,当手术室的灯亮起,出来后抱歉的摇了摇头。
小时候,奶奶一家都重男轻女,我是被外婆亲手带大的。
于是,在一次次狂风暴雨般的争吵中,在无数次被她打的头破血流中,在每一次想要自杀、想要去死却懦弱的不敢去做的绝望中,他出现了。
黝黑的皮肤,很高的个子,健壮的体育生身材,让人无比的有安全感。
作为乔闪闪那个时候的男朋友的同班同学,在一次聚会中,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闯进了我的生活。
直到两年后的现在,我都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冲我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齿。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我原本已经死掉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一缕阳光照亮了,上面覆盖的那一层冰霜,也一点点的融化掉了。
颜野是我的初恋。
是我十七岁那年,极其痛苦难熬,孤苦无依之时,伸手够到的那棵救命稻草。
和颜野在一起时,总是说不出来的安心。我们会手牵手在街上闲逛,没有目的地。饿了就一起吃一锅热乎乎的米线,渴了就买3块钱一杯的珍珠奶茶——五颜六色的粉末冲兑的那种,尽管都是色素和香精,我却觉得无比的香甜。
第一次接吻,是在一起的第十天,在我家昏暗的楼道里,我被他紧抱在怀中,脑袋里突然就冒出来一个羞涩又令人欣喜的词语。
爱情。
关于爱情,有人说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将变成黑夜;
也有人说,痛痛快快地爱一个钟头,抵得上平平淡淡地活上一辈子;
当然啦,也有人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有的人活了一生也搞不懂的命题,十七岁的少女怎么会搞得明白?只是年少的我们总是这样,觉得什么都懂了,自以为是,令人讨厌。
很快过去了大半年,时间来到了十八岁的情人节,在路边卖花小女孩儿期盼的眼光中,我伸手拿了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我知道,颜野家里也并不富裕,身为体育生的他经常在假期出去打零工,在一起这段时间的花费,都是他自己赚来的——这也是我很欣赏他的地方,他总是会尽己所能,让我过得好一些。
可惜的是,外婆的病情并没有和我们的“爱情”一样越来越好,自从离婚那天大夫告诉家人们,她只剩大概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妈妈的情绪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被相守多年的丈夫背叛、离婚;紧接着面对因为自己失败的婚姻而导致病情恶化的外婆;她的生活每天都被痛苦和自责填得满满当当。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上班,下班,做家务,照顾在病床上的外婆,睡觉。如同一具没有悲喜的躯体,被抽走了灵魂;在很多次我们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后,她会像突然清醒了一般,捧着我的脸哭道,满满,如果没有你,妈妈早就活不下去了。
那个时候的我,就好像一块脏兮兮的泡沫,在三月的微微细雨中,被风一吹就会飞走,飘啊飘,不知道会落在何处。
我想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人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很容易对那个给你肩膀的人产生最深的依赖,哪怕,他最后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就在我深深陷入回忆里,微醺的大脑和有些迷离的双眼已经泛起水雾,只差零点一秒就要在今天第二次流出眼泪时,对面的乔闪闪突然扯起她因为吃太咸而变哑的破锣嗓子开始唱歌,头昏脑涨的我根本听不出来是什么调调,只隐约听见歌词是: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为什么,你要爱上别的女人~~~
我怀疑这厮是不是借着酒劲儿即兴发挥现场写歌呢。
与此同时(仿佛嫌这场景不够乱),外面想起了地动山摇般的敲门声,我用脚踢了踢拿着酒瓶子当麦克风正在高歌的乔闪闪让她去开门,结果她却转过身冲我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口齿清晰道,“谢谢,谢谢大家喜欢我的歌,我爱你们!”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敲门声已经持续了好几分钟,此时的乔小姐已经完全上头了,只见她醉眼迷离,口中的歌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跑调,她手里抓起一把花生,另一只手拿起一个往天花板抛去,再张开血盆大口去接,只不过她太菜了,一个都没有接到不说,反倒是被油乎乎的花生纷纷打到了脸和头。我看着她荒唐的样子开始狂笑,笑得肚子都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外面的敲门声已经从地动山摇进化成了天崩地裂,乔闪闪的手机也随之响了起来,我顺手抓起放到耳边,喂喂喂了半天却没有人说话,我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我手里拿着的是电视遥控器。低声咒骂了一句,抬头看到她的手机正好好的躺在茶几上,于是我以标准的匍匐动作爬了过去,按了通话键。
“姓乔的,你他妈要是死了麻烦托梦给我,老娘麻溜的给你烧纸去!你爹妈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从以前的小豆芽菜出落成大姑娘了结果你来一离奇失踪,你说说你对得起谁呀你!”
电话那头,温祈宁以她标准的泼妇骂街范儿对我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