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婚
两年前。
虽然到那时为止,我只活了不到二十个春秋,对于人世间的很多事情还没有深刻的体会,但那一年发生的事情,绝对是我这一生——当然,我并不知道我的这一生有多长,但那一定一定,是我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刻。
那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啊。
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不久的我,正迈着不怎么坚定的步伐彷徨在即将成年的大道上,我的爸爸妈妈没有顾及还在念着高三,还有几个月就高考的我,去办理了离婚。
离婚的原因,俗气的令人恶心——厌倦了柴米油盐的爸爸,选择了公司里更年轻、看起来更需要人疼爱的第三者,他们情投意合干柴烈火,完全忘记了责任、担当这码子事了。说得难听点,出轨、知三当三的行为,原本就是违背道德和人性的,他们辜负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意义,和一些野兽也没什么区别。
爸爸干脆不回家了,几个月的时间,妈妈从以前的丰满圆润迅速如同一个脱了水的娃娃一般干瘪下去,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个夜晚听着电话那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混合着困意也无法入睡;每个清晨在太阳还未升起时就恍恍惚惚胡乱穿着衣服出了门,在只有几个清洁工的大街上,游魂般的飘荡着。
我当然是恨的。
恨爸爸的转变和无情,更恨那女人的无耻。
原本温暖的三口之家,如今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我听着客厅里他们商量着如何分配财产的声音,心脏好像被扔进了榨汁机。
我听到妈妈说了很多条件,比如今后直到我工作有收入之前,生活费都由他那边来出什么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太多的波澜。但是只有我知道,在这样平静的表象下面,有过怎样的惊涛骇浪。
也听到了爸爸没有什么耐心的在答应她提出的每一个条件。
他们商量结束后,他起身来到了客厅,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眼,十七岁的少女并不知道如何正确的面对这样的情况——这个我曾经最最喜欢的家人,这个曾被我当做未来择偶标准的男人,这个在我心中最高大伟岸的形象,现在却转变成了,我不得不喊一声他“爸爸”的人。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
“本来想问问你是跟我还是继续和你妈住的,看来不用问了。”他冲我苦笑一下。
“我就是死,也不会跟着你的。”
“袁明峰,你和那个女人,迟早都会有报应的!”
他的眼神很快的黯淡了下去,我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只觉得痛快又过瘾。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拿起门口的钥匙离开了,出门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没有多想,拿起来用力地朝地上摔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抬手拿起了最锋利的一片,一下又一下的划着我的手腕。
上天作证,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挽回什么——只是我的心脏真的太痛了,我想把这份痛转移到别的地方而已,不然我的心脏一定会停止跳动,任何灵丹妙药也救不回来了。
我知道我的家庭破碎了。
爸爸有了新的女人新的家,妈妈也迟早会有的。
这个世界,只有我是多余的。
妈妈的尖叫声叫醒了我,我看着自己手腕被自己割的面目全非,长短不一的划痕纵向交错在青色的血管上方,我想一定是我太胆小了,只敢划破皮,并没有出多少血。
“满满,你能原谅爸爸吗。”
那天晚上,爸爸把我带到了医院附近的小饭馆里,我的左手腕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心里的疼痛减轻了一些。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就觉得有点悲哀。
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记忆中黝黑但光滑的脸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悄悄爬到脸上的皱纹;
高大健壮的身影也变得有些驼,我突然想到,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很喜欢把我高高举起,吓得我哇哇乱叫,然后笑嘻嘻的再把我放下来。
在父母离婚的前一夜,我在这个男人面前还是哭了,在他有些乞求的眼神中,流下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那天晚上,爸爸喝了很多的酒,也抽了很多烟,我在最后也拿起酒杯喝了一些,我想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喝酒,可能是基因原因,还算有量。
“我就不上去了,明天就和你妈妈去办离婚证。”他坐在出租车上,说起了离别时俗套的不行的话语。
“我知道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短暂的答应了一声,看到车开到了我家楼下,什么也没说,飞快的下了车。
上楼时,手机就响了一声,我点开看到是他给我转账了2000元,下面加了一句,“不要问妈妈要钱,她工作不容易。”
我站在楼梯间,静静地想了一会,点击了收款,想回点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有些多余,最后还是回了一个简短的“嗯”。
手机再没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