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等她安排好一切……
洁白的病房，寂静无声。
新垣悠靠坐在枕头上，双手捏紧白色软绵的被子，带出两小片褶皱。
“啪嗒——啪嗒——”
温凉微咸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打湿纯棉质地的被罩，晕染出一片深色痕迹。
红蓝发少女陷入难以脱身的情绪漩涡当中。
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幼时至现在，与幼驯染相处的点点滴滴……
杰答应做她“护法”时的模样，与她在咒专再次相见时，小心翼翼的笑脸，以及后来，电话那边有些失真的道歉……
真的好想他。
新垣悠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脑袋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无声哭泣。
杰叛逃了，她想去找他。
可是……她做不到。
或许，一开始不该用自由换取活命的，直接死掉就好了，那样，就不用经历现在的痛苦了。
红蓝发少女闭上眼，她本以为多年前的抉择，是在靠近黑发少年，殊不知，当初的举动，却是令如今的他们相隔甚远。
她又想起人生第一次见到幼驯染时的场景，她像个傻瓜一样，高呼着，“要守护好所有人。”
窗外的杰看向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名为“守护弱者の正义”种子。
即便新垣悠知道夏油杰本就是个温柔的人，也不可抑制地想，如果她当初对杰说“不要当守护所有人的勇士”，结果会不会不同？
红蓝发少女的思绪就像深渊，延伸出漆黑暗淡的烟雾，将刚刚触及到一丝阳光的她，重新拖回崖底。
细数她活过的这些年，新垣悠好像从未将自己排在第一位过。
童年时，她像烛火，即使是发光的，也要父母的爱为燃料。
直到有一天，幸福美好的梦境破碎了，红蓝发少女看到了令她绝望的真实，温暖的火光熄灭，那颗天真的心开始冷却。
也曾想要学习在最困顿时遇见的杀手，当一个既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任何人的家伙——不发光温暖自己，也不去照亮别人。
可惜，那名新垣悠认为什么都不在意的冷血杀手，竟然在心里保留着最后一丝暖意，生命的最后一刻，伏黒甚尔把她踢出了“烂人世界”。
那时候的红蓝发少女，像一株被从漆黑崖底，移植到悬崖边上的向日葵，她终于看清一切，去追寻自己的阳光。
不只是她自己，就连身边的人都觉得她在慢慢变好。
可惜，所有人都忘记了，向日葵是不会发光的。
新垣悠的太阳离开了，悬崖边的花，没有温暖的阳光照耀，突然暴露在冷冽的寒风中，是会死掉的。
心灵岌岌可危，支撑不住特级的实力，红蓝发少女迫不及待地想要死去。
“哗啦——哗啦——”
冥冥留下的纸条在新垣悠的掌心中“哗哗”作响。
红蓝发少女猛地抬起头，打开紧握成拳的手掌，一张写满黑色字迹的纸，皱皱巴巴的，映入她的眼帘。
她忽然想起，冥冥前辈临离开前，对她说的话：
“夏油杰的父母已经被咒术界看管起来，目前过得还不错，只是，高层似乎有想要以这对中年夫妻为诱饵，引咒灵操使上钩……”
新垣悠死死盯着静静躺在掌心里，写着一串地址的纸条。
夏油叔叔和夏油阿姨……那是杰的父母。
红蓝发少女想起那对夫妇温柔的面庞，从小到大，无论是对杰还是对她，那对夫妻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们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杰啊……
新垣悠闭了闭眼，琥珀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幼驯染杀死亲生父母。
那不仅是对她极好的人，还是黑发少年最后的退路。
杰不可以毫无退路地走下去……
至于她，待她安排好一切，就可以永远休息了。
理顺想要做的事情，红蓝发少女变得无比平静，她抬起手，轻轻擦拭掉自己的眼泪，拔下左手背上的点滴，换下病号服，将床铺上的被子叠得整齐。
她要安排的事情不多，但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在那之后，她就可以安然走向死亡了。
……
“砰！！！”
房门忽然被从外面大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名大个白毛少年急吼吼地闯进来，他的雪白发丝乱成一团，身上的深色制服满是褶皱，圆框小墨镜堪堪搭在鼻尖，露出一双发红湛蓝双眼。
五条悟见新垣悠穿着一身咒专制服，精神头看起来非常不错的样子，微微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原以为，在杰离开后，红蓝发少女会哭会闹，会无视要命的束缚去找杰……但他没想到，眼前的新垣悠竟然表现得这么的平静。
“悠酱……你、你还好吗？”白发少年嘴巴微张，收敛起刚刚毛毛躁躁的样子，语气带了一些迟疑和小心翼翼。
“嗯？”红蓝发少女歪了歪头，发出一声小小的疑问音，随后展颜一笑，温声答道：“我很好啊，悟，反倒是你要注意休息，眼睛里都有红血丝啦！”
新垣悠话说到这，想起自己现在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样，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又忽然顿住，然后才在衣服兜子里翻翻找找起来。
像是木梳和小镜子这些琐碎，但很常用的小东西，以往都是杰给她时刻备着的……
现在，需要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起来的，竟然不是东西在哪，而是呼唤夏油杰。
有些习惯，真的很不好改。
幸好，她不需要太久去适应，她只要做好想要做的事，再安然地永远闭上眼睛就好。
刚刚上涌的一丝酸涩之感，又被她压下去，红蓝发少女吸了吸鼻子，眨吧眨吧眼睛，模糊的视线又变得清晰。
这时，她才发现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而那人的掌心里，正躺着一个造型可爱的粉色梳子。
“悠酱是在找梳子吗？老……我这里有。”
五条悟似乎有些别扭和难为情，他挠了挠头，湛蓝色瞳孔飘向一边，声音自新垣悠的头顶处响起。
红蓝发少女注意到白发少年更改了过去的口癖，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平和又温柔的微笑，拿起那根梳子，轻声嘱咐道：
“谢谢啦，悟……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