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臭猴子。”
寝室内。
空气寂静，只能听见新垣悠入睡时清浅的呼吸声，以及夏油杰收拾桌面时，细微的摩擦响动。
房间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唯有摆在桌面上的滑盖手机，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黑发少年擦拭着沾染上血液的游戏外壳，手边的电话屏幕正亮着，页面停留在他与挚友的聊天框。
时间缓缓流淌，几分钟后，手机自动熄屏，光芒开始变得暗淡。
夏油杰没有看电话的方向，只是探出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手机键盘，屏幕再次亮起，他仿佛只是借着微光收拾东西，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聊天内容。
他的面上平和宁静，宛若一尊普世的佛陀，无人知晓他内里波涛汹涌，早已掀起惊天骇浪。
守护普通人，是他和悠幼年时立下的目标。
那时候的他们，天真、纯粹、热血……将自己当做热血漫中的主角，认为可以通过努力，走向“真善美”结局。
后来，他们逐渐长大。
2004年7月之前，悠一直是热血漫中的主角模样，她元气满满，坚定地走在守护普通人的道路上。
而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人类的丑恶，只不过，他选择接受，并且向悠隐藏这个真相。
这是个弱者生存的世界。
作为强者，他包容非术师的愚昧与丑陋，祓除自普通人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守卫罪魁祸首的生命。
在知晓这些人卑鄙的前提下，坚定地站在守护这一方，是痛苦的。
说得直白些，这是个劝说自己心甘情愿当冤种的过程。
当时的黑发少年，已经从这个过程中挣扎出来，并且作出选择，普通人对他的不理解、唾弃、伤害……他通通不在意。
但他不想新垣悠经历这种事。
念咒专之前，在他的心里：
【新垣悠＞普通人＞自己】
念咒专之后，变成了：
【新垣悠＞咒术师同伴＞普通人＞自己】
夏油杰总是把自己排在所有人之后的。
现如今，他知道双马尾少女经受了非术师给予的黑暗，恰逢看好后辈在任务中濒死，余生不能站立。
以黑发少年的个性，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深想。
他拿着湿润的手帕，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轻轻擦拭着游戏外壳上的血渍。
夏油杰不断在心中问寻着自己，少数的强者，在为多数的弱者拼命，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是肆无忌惮的伤害和背叛吗？还是用看怪物的目光注视着，排斥着……
他是在知晓人性之恶的前提下，做出“弱者生存”的选择，可若是……承受这些恶念的人，是悠和他的同伴呢？
如果他所坚持理念的终点，是幼驯染饱受折磨的经历和同伴们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他还要坚持下去吗？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画面，被黑发少年重新翻出。
盘星教教徒吵闹的模样，疗养院畜生嬉笑的嘴脸……无一不在冲击着夏油杰那根紧绷的神经。
那些家伙……不应该被称之为人。
身边的光芒又变得黯淡，黑发少年被即将再次黑屏的手机屏幕吸引注意力。
他放下湿润的手帕，轻轻摁动一下电话屏幕，手机再次亮起，借着不算明亮的电子光芒，黑发少年将视线落在手里的游戏外壳上。
那盘沾满血迹的外壳，已经被擦拭干净一半，露出的部分，上面印着滑稽、可笑，还有些丑陋的猿猴形象。
两个大字映入夏油杰的眼帘——
“猴子……”
微不可闻的声音自黑发少年的喉咙中溢出。
微弱的手机屏幕光，从下向上，照向他略微有些扭曲的面孔，在漆黑的房间内，显得有些恐怖。
猴子……猴子。
对啊，那些家伙，不就是还没有开化的猴子吗？
它们，是没有进化成功的落后种。
“猴子”的负面情绪中，会诞生丑陋又恶心的怪物，它们自己看不到，却还对守护着它们的人抱有恶意。
真恶心啊……
想到这儿，夏油杰握着游戏外壳的手，猛地收紧。
“咯——咔擦！”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轻响，黑发少年满是嫌恶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室内回荡：
“肮脏的臭猴子……”
只是，还未待他继续说些什么，双马尾少女尚且带着些迷茫的声音突然响起：
“唔……杰，你在说什么猴子不猴子的？”
夏油杰正处于极端想法中，这会儿忽然听到女朋友的话，心下一惊，连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小声解释：
“我刚刚是在看游戏，这个游戏里的猴子太难消除了，不小心带了点情绪……抱歉，悠，我吵醒你了么？”
“原来是这样……没事的，是我自己醒了，不是你吵的。”
说话间，新垣悠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她忽地想起前一天晚上，自己打游戏时，被气得鸡头白脸的样子，瞬间代入进去，猛猛点头，一脸赞同：
“杰，你说的没错，那个游戏里的猴子真的好难消灭，超级恶心，每次以为已经打完的时候，就会再冒出一堆，到后面，步数总是不够用……”
双马尾少女鼓了鼓脸颊，轻轻地敲了一下床铺，想了想，又坐起身子，面上带了点小骄傲，像是显摆，又仿佛邀功似地仰起下巴，轻声道：
“不过，杰，我成功帮你通关了哦~这个游戏的通关方法，我已经摸索出来啦！要不要我告诉你？”
黑发少年闻言笑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前，在边上坐下，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女朋友的脸，温声拒绝：
“是么……悠真棒，不过，还是先不要告诉我通关秘诀了，我想找个时间再试一次。”
“欸？这样啊……也好，就是有点可惜，我可是强行控制自己不睡过去，通宵打游戏摸索出来的方法……”
新垣悠眉间微微拱起，面露遗憾。
她可是反反复复，整整打了10次，才发现这个游戏，可以通过调整地图结构的方式，去限制里面需要被消除猴子的诞生速度……
欸——
杰竟然不想知道……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