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名声
琴音婉转,如鸣佩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纤纤玉指勾弹抹抚自然流利,是鹤鸣在阴,也是孤鹜顾群。
几缕白烟轻妙曼丽徐徐上升,盘桓层叠。宋泠乐知道这是阿姐喜欢的松针香,每一次她练琴的时候都会点上。这味道就如她的人一般清淡雅致、不染纤尘,是世间最好的阿姐。
知道自己喜爱吃糕点,便学习如何制作变着花样给自己做;每一次的委屈难过,都有阿姐给予温暖温柔的怀抱来以抚平;自己的礼仪教规也是由阿姐手把手的教授、陪同。
她告诉自己:“物物而不物于物。”
也郑重的说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可是她却违命遵心,置家族于水火
“阿姐!”宋泠乐满身大汗的惊醒坐起,急促地喘息使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手指发麻,她感觉自己宛如被人抽干了精气,浑身软绵难受。
“主、主子?”空青与银朱同时过来查看她的情况,拿着手绢给她擦拭额间脖颈上的汗珠,满眼忧心。
她恍惚地侧目看了眼窗外,已充满白晃晃耀眼的光。无奈地抬手用掌心揉着眉心,试图缓解脑袋里传来的阵阵疼痛。
宋泠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焦心阿姐的情况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入眠。
“几时了?”她问。
“午时三刻了。”空青回答,“主子要吃点儿什么?”
“简单的点心或粥就好,不用太复杂。”接过空青递来的外衫穿上,宋泠乐还是感觉噩梦的余味未消,只好坐在床沿上缓一缓。
银朱留下继续服侍她洗漱,眼睛一会瞟她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就说。”宋泠乐回过神,拿过茶杯漱了口。
“今早家主回来听说大小姐的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银朱一边拧着帕子一边说,“现老爷和夫人下令让全府上下对外称大小姐夜雨病倒,最近不方便外出,连带下个月和韩家公子的婚事因先皇逝世也要往后推一年了。”
没有禀告连夜追踪的结果想必是还没找到人宋泠乐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遂尔问道:“阿娘好些了吗?”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就是着了凉。”
少女擦拭着脸庞不由得笑出了声,没想到宋家最叛逆的人是阿姐
“待会儿我用完膳就去看看阿娘,你再帮我准备一些安神的汤药,送去祖父屋子。”
银朱领命,伸手将她扶起来。
确认娘亲无碍,安慰了她一会儿后,宋首辅房里便来人请宋泠乐去他书房,说是有要事要商量。
“潋潋!”宋夫人握住她的手说,“祖父年纪大了,又再宫里熬了许久,身体早就受不了了,莫要激怒气着他。”
宋泠乐拍了拍她的手,甜甜一笑,回复道:“阿娘放心,潋潋不会惹祖父生气的,您快休息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您。”
告辞退出屋子,宋泠乐脸上地表情垮了下来,祖父主动找自己怕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带着忐忑的心情,她来到了书房门口。
轻轻两下叩门,是阿姐教她的第一个礼节。
“进来。”宋首辅厚重沙哑的声音从屋内响起。
少女推开门,看到屋子里还有父亲与兄长。恭敬行礼,她转身关好门,走了过去。
老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等她坐到宋与时旁边后,才开口继续说:“太子登基之事定在陛下出殡的十五天后,这段时间源然尽量去找到浅浅,若找不回,那我们只有答应他的要求了。”
“什么要求?”宋泠乐茫然。
“大理寺来了消息,说三皇子是由其母贞妃一族的人救出,逃走时带了一个女子,便是浅浅。此事已被太子知晓,他差人请祖父细谈提出了一个要求,若是答应,那便不会怪罪宋家;若是不答应,那宋家将因罪皇子受到连坐。”宋与时帮她解释道。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唯一的侥幸也被打碎了。“阿姐真的会这样吗”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唉”宋已渝叹气,调整好情绪正色道,“我再派五十人去找,他们应该逃不了多远。浅浅没出过远门,实在受不了或许会回来!若果真找不到也不用担心,太子不敢轻易动她,宋家虽在风口浪尖,但积攒的威望已久,太子想动也要动得了才行!”
“以前是我小看他了。”宋首辅笑了笑,“太子随了陛下心计上乘,可就是心眼太小,不然好好教导也不是不行。三皇子下毒谋反不过是他为了扫清自己登基道路做的第一件事,将浅浅撺掇跟随三皇子逃走,乃是为了握住我们的把柄,用以制肘。他若是要想彻底清扫宋氏,那晚送药的人便不会是三皇子,而是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闻言座下三人脸色皆变,书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就这样,大魏舜贞帝下葬十五日后,新帝瑞和登基,定年号为泰和。
当日彩云挂天,阳光明媚,百官恭迎,祭司道福,百姓称一片祥和皆由天意。
宋清音与三皇子并未被找到,据说是逃去了邻国。
于是,瑞和帝庆科下令贬谪三皇子庆季为平民,并宣布因其毒害先帝其罪当诛。又因其逃亡在外,只得缓后执行。
意思就是庆季只要回了魏国便会被立即处以死刑,不然就是流放在外终身不得回国。
至于宋家长女的处罚,在宋首辅辞官做回白身以后,瑞和帝除了不许他们将其找回以外,便没多说什么。
庆科是打算一辈子拿此事作为把柄威胁他们,他也知道宋家仅仅是这一件事并不能被彻底威胁。紧接着,就在登基后的第二个月,下达了一个命令——让吏部大开察举,使魏国寒门有更多的机会获得官职;并在科举上提高高门贵族的门槛儿,断绝世族垄断官职的现象。
也是自此以后,宋家便不再参与任何争斗,前任首辅宋庭生避世不见任何人。宋已渝工部尚书一职没有被动,也只是庆科表现自己怜惜宋氏的计谋。
“瑞和帝这么做,难道不怕引起世家的众怒吗?”宋泠乐穿水蓝色轻纱素衣端坐于紫藤花下细细品茶。
宋与时则是认真揣摩棋盘上的残局,没有立刻回答。
“是我,我也不怕。”他缓慢吐出几个字,落下黑子后才抬头继续说,“魏国世家再大的权势也会忌惮多出自己数倍的寒门乃至平民百姓。世家高门之首的宋氏都避世不争,其余人也会因此犹豫。瑞和帝一边是最富有的文氏做支持,在钱财上无所畏惧;一边是授恩忠于自己的高官侯爵,封住他们的嘴,其余对自己不利不顺的人,自然不怕了。说不定就等着他们反,再一网打尽,扶持自己的势力。”
“呵。”宋泠乐冷笑,“照阿兄这么说,我们果真束手无策了。”
宋与时上扬嘴角,吃下一片白子解开了这盘死局。
“这么看他确实已经赢了,然,一切皆有变数。再厉害的官,再高的位置也是惧怕刀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