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退让
沈明微被留下指导弓箭手，赫连识在马背上举着剑冲了出去。
黎渊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瞧着镇定自若。面对杀招，不紧不慢的退避。
他让了尉迟恭三招，随即发起攻势，招招致命，赫连识躲避不及，从马背上跌落。
场内骑兵无数，若是坠马，最悲惨的下场，莫过于被乱马踩踏而亡。
赫连识是她父亲的旧部，沈明微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涉险。
她飞身直下，用尽全力将赫连识拉起来，助他躲过了致死的一剑，并掩护他撤退。
赫连识捂住胸口，似乎不愿离去，他皱着眉头喊：“贵主！”
“退回去，这是军令！”
她说过的，这一战由她来打。
军令如山，赫连识不敢违抗，他退后时一步三回头。
沈明微甚至来不及换上铠甲，一袭红衣，美的炫目。
杀意随之弥漫开来，她拔剑，剑气翻涌。
他深吸一口气，脚尖借着马鞍的力，身子飞跃而起，避过沈明微凌厉的剑式。
黎渊这才知道，他的王妃并非柔弱不能自理之人，甚至她的武功能与他不相上下。
她随之弃马，立于平地。
沈明微本不想伤他，奈何他不躲避，锋利的剑划伤了他的右臂。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之中，宿命感极强。
她恍惚看到羽箭如蝗雨一般呼啸而至，半边天空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
闪着寒光的箭矢穿透他的胸甲，一支接着一支，钉满他的全身。
黎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浑身是血，衣袍碎裂，凤眼里的精光慢慢黯淡下去。
盘旋的秃鹫俯冲下来，黑褐色的锋利鸟喙撕咬他的身躯。
不，黎渊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在她愣神之际，有小将偷袭，他的剑直朝沈明微心口刺去。
是黎渊先反应过来，拉了她一把。
姜玄澈目光紧锁在二人身上，这样血腥的战场，他们竟然还在眉目传情？
整个旷野布满了士兵，像潮水一般迅速涌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石块犹如暴雨般呼啸着从临安城墙上落下。
这是最笨的法子，他们大多是沈家旧部，无数次为上元出生入死，姜玄澈竟然不顾自家将士的死活？
沈明微抬眸看向姜玄澈，眼底是无穷尽的厌恶。
上元将士满脸污血，眼神中透着决一死战的豪气，手里不停挥舞着染血的兵刃。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极目处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黎渊看出沈明微的心事，主动退让。
他率先让黑麟卫停手，并退至百米之外。
“你随我回王府，这场闹剧便到此为止。”
沈明微甩开他的手，“是你们毁约在先，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都怪姜玄澈这愚蠢不堪的废物，上元兵力本就薄弱，他还不计后果随意指挥，以至于上元损兵折将至此。
这场战争，她甚至都看不到赢的希望。
“此事非我所愿，为了将功补过，我愿将幽都边境，阳城，广陵，邯郸三座城池，拱手奉上。”
他耐心的哄着沈明微，这话说的诚挚动人，且所以足够让高墙上的姜玄澈听个清楚。
退让三座城池，已经是拿出极大的诚意了。
“不可退让！”
姜玄澈面上闪过狠戾，如果退了，那他日后在朝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他们都会笑话他一朝天子，需要靠敌将施舍，才拿下城池。
在临安，即便姜玄澈如今是皇帝，这些将士也只听命于沈明微。
她才是人心所向。
沈明微毫不犹豫的应下，她高声喊道：“退兵。”
一语出，姜玄澈面色难看到极点。
沈家军听从幼主的命令，在赫连识的催促下回城。
此战若是继续，对临安百害而无一利。
将士死伤惨重，这城门根本守不住多久。一旦他们破门而入，烧杀抢掠，百姓将永无安宁之日。
再者，城池之事是黎渊应下的。他的话，比黎澄可信。
清理战场时格外可笑，黑麟卫在旷野上安营扎寨。黎渊作为敌军将领，甚至进了临安城。
不过一路上他都安分守己，不多说话。
沈明微帮他包扎后，便提出回幽都。
他自然不敢有异议。
只是临行前，姜玄澈拽住她的手腕，“你当真要再次随他回去？”
沈明微不留情面的拂去他的手，“你搞清楚，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我不随他走，难道跟你入宫？”
她一个眼神，沈家军纷纷涌了上来，嘴上说着给她送行，实际上故意隔开了他们夫妻二人与姜玄澈之间的距离。
回幽都的这一路，沈明微都极为平静，对黎渊也是不咸不淡，没什么好脸色。
夜间和衣而眠，她总是对背着他。
他不喜欢她对着自己时这种样子。
黎渊闭着眼睛，侧耳听着枕畔传来的她的呼吸之声。终于忍不住，朝她伸过去手，试探地轻轻搭在了她的腰肢上。
她仿佛睡了过去，一动不动地没有反应。
黎渊手臂再伸过去一点，直到慢慢地将她腰肢完全地环在了自己臂膀里，接着，身体朝她靠了过去。
关系有裂痕吗？
没关系，他自会修补完好。
沈明微当日趁着他未归，回的临安，根本没有机会让他辩驳。
屋外雨声犹珠玉落盘，内里却静得落声可闻。
来来回回，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已是秋天。
行过之路，草木渐黄，有几分萧条。
月落星沉，天光从鸦羽般黑沉的夜中乍然破出，流云挟裹着淡青色天穹轻抚山河。
幽都城官道，青帷马车撕开霭霭白雾，伴着市井中沾染的烟火气，缓缓停在摄政王府门前。
陈书亦自清醒后日日蹲守在此，他去过许青梧的葬身之处，总觉得蹊跷，想开棺验尸，可棺中空无一人。
他隐约记得昏迷前见过沈明微，故此来等她，想将事情弄清楚，讲明白。
只不过他的方法略有些挑战黎渊的底线，沈明微刚一下马车，就被陈书亦推了一下。
她没站稳，连连后退。
“说，你把青梧藏哪儿去了！”
陈书亦发出暴怒的吼叫声，他不信许青梧就这么死了，定是她们二人勾结，戏耍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