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挑明
“林氏，你可是觉得朕说的话，不管用？”
黎澄向来喜怒无常，说这话时，更是提高了音量。
吓得林琪当场跪地，说来也巧，正好跪在一颗石子上，疼得她直冒冷汗，却不敢发出声音。
面对皇帝的问话，她颤颤巍巍的说不出一句话。
张皇后看着这场面只觉得十分畅快解气，林家这姐妹，仗着祖上的荫庇，耀武扬威许久，也该小惩大诫了。
“还不退下？”
帝后一唱一和，倒显关系和睦。
林琪起身行了个大礼，不情不愿的退下，临走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明微。
沈明微表示她太无辜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这也能怪她？
实在有些无语，沈明微也不给她面子，当场翻了个白眼。
这种场面，一举一动都能被放大，摄政王妃表情未曾管理好，够他们添油加醋说一嘴了。
“皇嫂真是性情中人，不遮掩，够豪爽，景炀敬您一杯。”
沈明微看向声音的源头，是个俊美儒雅的少年郎，身上没有黎渊黎澄的那种戾气，反倒带着些书卷气。
“这是我六弟。”
见沈明微打量黎溶，还以为她对他这个不熟的弟弟感兴趣，便做起了介绍。
不过黎渊不希望她和除他之外的人过多接触，毕竟皇家没几个正常人。
他和黎溶虽是名义上的兄弟，却没打过几次交道。
这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像个翩翩公子，实则一点都不好对付，为人更是冷漠。
他曾亲眼见过有女子在黎溶跟前跌倒，而他就那么不紧不慢退了半步，任由对方扑进了水池里，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沈明微不曾与他说什么，却也给了黎溶几分薄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在没过多久，众人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黎渊似乎心情不错，没忍住多喝了几杯，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味。
她原以为狩猎大典会是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载歌载舞，没成想还是请了舞姬。
落俗至极。
沈明微以手托腮，看的有几分认真，似乎想透过舞姬看出，这些舞蹈有什么区别。
区别她没看出来，但看出了不对劲。
领舞的女子体态柔美，旁人似乎看不出什么，可在沈明微看来，她的力度不似学舞之人，倒像习武的。
寻常女子学点拳脚功夫傍身很正常，但出现在狩猎大典上，还是得注意些。
黎澄不是明君，但也不能死得这么早，他的命还是有点用的。
崔云展从她回来之后，目光就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自然也察觉了她一直在看领舞女子。
他很是好奇，这领舞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值得她一直盯着看。
她们跳的是兰陵王入阵曲，面上都戴着鬼面具。
古书中记载，兰陵王高长恭长相柔美。他打仗时，要戴上狰狞的假面具来威慑敌人。一次邙山大捷后，将士们为他作此乐舞，后称代面。
若是戴着面具刺杀，是不是逃出生天的机会大些？
沈明微联想到最坏的结果。
见到领舞的往前一步，她的心就跟着提起来。
不出所料，舞蹈快结束时，领舞的舞姬将袖箭对准了黎澄的眉心。
这一箭要是射中了，黎澄就可以下去见他老爹了。
好在沈明微一直观察着，在舞姬举起手臂时，她便从发髻上将金簪取下。
虽说她有携带银针的习惯，但毕竟银针细小，不如袖箭锋利，还是金簪的胜算大些。
这舞姬大概是第一次动手，没什么经验。
眼看着金簪将袖箭打飞，不等太监传唤侍卫，她们就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
舞姬面上凝重，背上直冒冷汗。
“快来人呐，有刺客！”
黑麟卫蜂拥而上，将舞姬团团围住。
一十二位舞姬，甚至没有熬到签字画押，就被极刑逼迫致死。
人骨被制成了宫灯。
当晚黎渊醉的不省人事，祁霜向沈明微回报此事时，她气愤的将桌上的瓷杯捏的粉碎。
祁霜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检查她的手有没有受伤。
她用的内力，瓷杯顷刻间化为粉末，她的手却是毫发无损。
沈明微压低了声音，担心吵醒黎渊。
“黎澄现在何处？”
“还未歇下，在大帐外乘凉。林贵妃发了好大的火，耍性子不让他进帐。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未曾处罚林贵妃。”
好一个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若非心系那一十二条人命，说不定沈知微就笑出来了。
她始终想不明白，上元皇帝尚且遵循众生平等，为何黎澄会如此草菅人命。
沈明微踏着月色找到黎澄，他一人坐在高位上饮酒，四下无声亦无人。
抬头便是朦胧的月色。
“你既杀了她们，又为何要动人尸骨？”
竟然连个全尸都不给她们留，这平添的何止是杀戮。
黎澄似乎料到她会来，甚至没看她一眼。
“世事本就不公，你又待如何？”
月光的清晖洒在他身上，隐约有几分高冷帝王的模样。
“我不明白，你分明可以选择当个明君。”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澄觉得，沈明微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呵，别这么看朕。朕是皇帝，生来尊贵，掌握世人生杀大权，杀些贱奴又何妨。”
黎澄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觉得他是皇帝，对百姓赏也是罚，罚也是赏，只要是他给予的，无论好坏，百姓都该接受。
沈明微好意劝诫，他却不知悔改。
当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黎澄，我言尽于此。若你死不悔改，继续罔顾人伦，草菅人命，我不介意把你从皇位上拽下来。”
见黎澄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她继续说：“你知道的，你非长非贤，不过是占了一个嫡字，中宫嫡出可不止你一个。”
沈明微说的很明显了，明指黎渊比他更适合皇位。
他和黎渊这个亲弟弟，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沈明微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他破防。
“放肆！你竟敢僭越至此，是觉得朕不敢动你吗？你可知区区和亲公主，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黎澄整个人被酒气渲染，说的话也是不经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