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算账
翌日清晨，王府众人起了一大早，在王府门前为黎渊送行。
林琪一连数日称病闭门不出，今日却装扮的花枝招展，丝毫瞧不出她有半分病气。
“此去路途遥远，王爷定要小心些，妾在府中会为您抄经祈福。”
他是去公干，又不是上战场。还什么抄经祈福，府中的下人都垂下了头，生怕一个不慎笑出来。
黎渊见她矫揉造作的模样，不由得拧起了眉心。
再看沈明微，她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虽不言语，但她能早起送他，已然是有心了。
想到这他心情略好了些。
黎渊上了马车，刚行一小段路。他立刻改变主意，掀开车帘，吩咐云霄。
“你留下，林氏那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飞鸽传书于本王。”
无论如何，沈明微是他的正头王妃，总不能被一个妾室欺辱。
王府众人见马车缓缓行驶，中途停下片刻，随即又启程。
只余下云霄侍卫一人。
“云侍卫，你不应该跟随王爷吗？回来做甚？”
林琪用帕子捂着脸，故作娇羞。
她倒是多此一举，黎渊乘坐的马车都见不着踪影了，她这副含羞带怯的表情，那人是绝对看不到的。
“回林姨娘的话，在下奉王爷之命，留下保护王妃。”
云霄对上沈明微的视线，见她微微挑眉，一双明目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仿佛将万里霞光尽数贮藏。
他不敢多看，当即垂下头。
林琪咬牙切齿的抢先众人一步回屋。
据说她大发雷霆，把屋中一应器具都砸了个稀烂。
摄政王府的主人万分尊贵，摆放的物件也不是什么俗物。
翌日清早，林琪那就遣人来报损坏的物件，说是要从库房重新挑选。
那嬷嬷拿着一本册子，上面注明林氏那所要求的摆件。
“王妃，您过目。”
说话的人，是那日她入府时迎她的嬷嬷，据说是林琪从娘家带来的。
沈明微从容的瞥了一眼册子。
罗列的物件数不胜数，什么紫檀水晶彩绘花鸟图六方宫灯，金嵌红玉累丝香盒，琉璃莲花托盏，粉彩荷花杯，青釉葵口碗……
“本宫不管王府先前如何，如今是本宫掌管中馈，府中虽不缺衣少食，却也容不得她如此奢靡无度。”
沈明微将册子扔在桌上，力度适中。
可就是这不轻不重的力道，让面前的嬷嬷跪地求饶。
现在谁不知道王妃正受宠，摄政王对她百依百顺，得罪她比得罪摄政王本人还要可怕。
“王妃恕罪，奴身不由己，也是得了命令来的。”
嬷嬷额头紧贴地面，倒像真的怕她。
晨茶有些凉了，祁霜为沈知微换了壶热茶。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
明明是茶叶，却隐隐有荷香。
沈知微端起瓷杯，细呷品茶，任由那老媪跪着。
不多时，她放下瓷杯。语气平淡，“若想换这些物件，让你的主子亲自来。”
老媪起身时，头都不敢抬，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旁的倒也罢了，林氏这稍有不顺就毁坏东西的习惯，她是万万不惯着的。
林琪也是武将之后，理当知晓乱世有多少百姓食不果腹。
古人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话，诚不欺人。
黎渊掌兵权，手底下是数万将士，不乏贫民出身。
若是让外人知道，林氏一个姨娘尚且整日挥金如土，黎渊又该如何在百姓面前立足。
沈明微原想安安分分在着苦熬，但转念一想，合约不过三年之久，为何不能随心所欲？
她今日偏就要摆这王妃架子了，要怪就怪林琪不知百姓苦，撞她枪口上了。
春日的天说怪也怪, 明明晨间还是惠风和畅，艳阳高照。
一阵料峭春风吹过, 乌云遮住阳光, 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林氏带着四位下人，火急火燎的赶来。
黎渊在府中时，她或许会收敛几分，可眼下他外出，林琪怕是觉得整个摄政王府都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沈明微！你进府不过数日，竟摆起王妃架子来了。我父亲为国捐躯，皇上都得对我优待几分，你竟然苛待于我！”
人还没进门，嗓门倒是很大。
“让我进去！”
云霄一直守在门外，没有沈知微的命令，他不会贸然把人放进来。
“云霄，让她进来吧。”
坐久了腿有些麻，沈明微站起身走了两步。
祁霜昨晚上一夜没睡，把所有规矩都补全了，眼下林琪上门找茬，正好能用上。
祁霜瞥了一眼，她们五人浩浩荡荡进来，后头的四个婢子看着还算乖顺。
“林姨娘可知尊卑有别，竟敢在王妃娘娘面前，直呼你我？”
林琪打量的看着祁霜，见是生面孔，怒气也淡了几分，不好随意发作。
瞧着她面上的那道疤，想来不是个好得罪的。
“你又是何人，这王府有你说话的份？”
“本宫的人，还轮不到你说教。”
护短是沈家第一条家规，林琪还未说什么难听的话，沈明微就已经维护起来了。
不等林琪反应过来，她继续说，“林家世代为国捐躯，你是林家仅存的血脉，理应多得几分优待。过往尚且不究，本宫就与你道这次的账吧。”
祁霜十分有眼力的递过一个算盘。
其实沈明微会心算，但在当事人面前打算珠，是一种心理上的试压。
只见她细长如玉的手，在算盘上拨弄，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没有封号，算不得侧妃。那就是良妾，妾室一月月钱三两，你今日砸碎的物件，合计八百九十七两，你已经透支了将近二十五年的月钱。”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了然了。
林琪面上有几分心虚，但转念想到以往她挥霍无度，王爷也不曾过问一句，又有了几分底气。
那点小心思，就差全写在脸上了，沈知微见她如此，勾了勾唇角。
“王府如今是本宫执掌中馈，对此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今日起，你的院中不再发放月钱，至于旁的本宫亦不会苛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