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绸缪
比起医术，沈明微对香道的研究更甚。
喜欢药材的人会觉得有药香，可看祁霜秀眉微蹙的模样，可能是不喜的。
趁着药膏还未凝固，她在里面加了丁香。恰好能掩盖药味，还散发着淡淡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前前后后装了十来个白瓷瓶，她把这些分成了两份，一份给祁霜，一份给黎渊。
“我这不需要你守夜，平日里的粗活重活也无需你干。”
祁霜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费心挑选近侍，却什么都不用做，这是什么道理。
沈明微浅笑，继续说：“你身手不错，日后我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平日里你就帮我出门采买吧。”
祁霜也不多问，微微颔首。见沈明微扬了扬手，她识趣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黎渊进门，看起来略有些兴奋。
“你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他对她已然是比旁人温和，大多都以笑意相迎，只是今晚看着格外不同。
“跟我来。”
黎渊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快步将她带出屋去。
一条中轴贯彻内外，外宅内宅秩序分明，楼阁井然，处处透着庄重肃气。
唯独衔接内外的园子里，遍地可见的白荔枝盛开，清香袭人。
摄政王府的下人做事手脚麻利，今早分明还是种的红梅白杏，今晚就全换成了白荔枝。
沈明微有一瞬失神，从前阿弟也会这样花心思，四处寻找她喜欢的白荔枝。
白荔枝罕见，能在一天内寻到这么多，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可喜欢？”
他面如美玉，目似朗星，声音若温柔晚风拂来，四周流丽的灯火在他面前，都仿佛失去了光彩，一下黯然失色。
这一刻她有些恍惚，仿佛从他身上好像看到了从前那个少年的影子。
她六岁那年，听闻管家捡了个孩子，兴冲冲的跑去看。
黎渊的长相是千万里挑一的好看，她从小就有以貌取人的坏习惯，所以第一眼就很喜欢他。
管家说，附近闹水患，外头有不少难民 ，看黎渊衣着华贵，也不像是村野之人，许是与家人走散了，又正好走到沈府门前，想来是有缘的，这才收留他。
他入府后一句话都不说，在府中，她沈知微说一，绝没有人敢说二。
以至于她心高气傲，觉得小黎渊不愿与她玩。
于是拿他当透明人。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发现有下人打骂黎渊，出手相助后，二人关系才缓和几分。
沈家是武将世家，上头主子待人宽和，下头必有刁奴欺弱。
那时她瞥见少年紧握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会砸在那刁奴面上。
她父亲教她，不能任由弱小被人欺凌。无疑，当时的黎渊是弱小。
沈明微冲到黎渊面前，试图用小小的身躯挡住他。随即大喊大叫，管家第一时间冲到现场，生怕这位小祖宗出事。
她对管家说，这个奴隶不听管教，甚至动手打她。
沈家这位大小姐金尊玉贵，皇帝来了都不敢随意打骂，启容一个下人放肆。
最后就是下人被杖责后赶出了府，那天之后，她也总是有意无意的找他玩。
不过好景不长，他母亲的下人很快就找上门来了。他们把黎渊接走之后没多久，她也回到边境，与父母住在一起。
十岁那年她被送回上元沈家，由祖母抚养。
三年前沈家兵败，屋漏偏逢连夜雨，同年祖母忧思过度，病逝了。
她这才被接入上元宫中。
或许真的是缘分吧，竟然还能见到黎景初。
想到过往，她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回过神来，沈明微没有应答，但她笑得那么灿烂，足见有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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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黎渊担心她不适应，又或者在府中烦闷，一连数日都称病在家，陪她习字。
两人关系融洽了许多，沈明微也会主动和他搭话了。
这几日都是黎渊给她研磨，好容易碰上一回黎渊批奏折。
沈明微伏在案前为他研磨，眼睛半点不愿意从他骨节分明的手上移开。
他写的竟是飞白。
她不愿随大流，和寻常的贵女不同，她从不写簪花小楷。
年仅六岁一手飞白意态纵横清逸，飞扬中又有自在与风骨，却并无棱角锋芒，丝毫看不出来是个稚龄女子的字，素来为人所称道。
她知晓黎渊习得不是飞白，为何突然改了性子。
加上这些天的观察，发现他似乎很执着于那段记忆。
沈明微不理解，她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这么特殊的难忘的事情。
“景初自小就写飞白吗？”
黎渊一开始还不习惯，后来逐渐上头，她每每唤他景初，他都无比喜悦。
只见他摇了摇头，神色淡漠。
“我时常想起一位很重要的故人，她写飞白，我学着她的模样，仿佛她就在我身旁，一刻不曾离开。”
沈明微最是懂分寸，点到为止。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黎渊口中的故人，就是她本人。
既然他这么在乎这段情谊，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情谊日后会是她的保命符？
上元矿产丰富，盛产金银玉器，各国对上元都是虎视眈眈。
自知道黎渊和黎澄兄弟不睦时起，她便知道，这婚约不会长久。
她不信一纸婚书能护上元无虞。
最多不超过三年，幽都必会起兵再犯。
所以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得快些找到沈知远，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明日我要去趟陇西，约莫一个月。你一人在家，若觉得烦闷，便让祁霜陪你出去转转。”
黎渊忽然放下笔，他担心那位会搞小动作，不知沈明微能不能应付得来。
她这么多日耐着性子，没有主动提出出门。
一是刚嫁过来，盯着她的势力太多太多。
二是不完全信任祁霜，当年她父亲瞒着天下人，只道膝下只有一个独女。
现虽时过境迁，但这个秘密她仍得守着。
黎渊出门，是个大好时机！
“你放心的去，府内大小事物我都会好好照看！”
还未到送行时刻，她已然做了保证，打起了包票。
看着黎渊不说话，她秀眉微蹙，“怎么，你不信？”
黎渊轻笑，“夫人神通广大，有你在，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