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天地一色，沉凝如画，显得苍茫而萧瑟。
宫中大宴，各国使者、朝中大臣、后宫妃嫔和宗亲望族俱都出席筵席。
悠扬婉转的乐声突然变得滞涩, 幽咽泉流，弦凝指咽。
“皇上，舒儿自幼被我们如珠似宝的捧在手心，万不能嫁到那蛮荒之地呀。”
皇后身着凤袍，眼眶红润，明珠垂泪，叫人看得心疼。
可此事俨然已成定局。
“南水一战，上元败了。朕割地赔款都提了，他们就是不肯松口。”
皇帝在席位中愁眉苦脸的叹气，就这么一个嫡公主，怎么舍得让她去和亲。
可是眼下，为了保住国家和百姓，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有太监在皇帝耳旁低语。
皇帝愣了一下，放下酒杯：“不见了？”
太监面色惊惶：“今日圣上下旨，命公主赴宴。宫女等了半天也不见公主出门，大着胆子进屋查看，发现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从后窗离开了。”
皇帝心里咯噔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太监点头应喏，还没来得及起身去传话，楼下响起两声突兀的酒盏落地声。
乐曲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气氛凝重紧张。
台下一片尴尬死寂的沉默，银烛熊熊燃烧声中传来男人的质问。
“听说朝阳公主无意下嫁，已然出逃！既然不愿，当初为何应下和亲一事？贵国失信在先，幽都也无需信守承诺，我们的将士将誓死捍幽都的荣誉！请贵国做好迎战的准备吧！”
说完，摔了酒碗，掉头就走。
台上的命妇宫眷吓得轻轻哆嗦了两下。
朝阳公主姜云舒已有心上人，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去和亲。
皇帝急出了一身的汗。
台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脸色比内眷们的还要难看，场面一度混乱。
忽的，一句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尴尬。
“皇上，臣女愿意替公主前往幽都和亲。”
沈明微突然开口，皇帝这才注意到她。
“杳杳，你……”
皇帝一边心疼亲女，同样也舍不得沈明微。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虽只是个养女，可这么多年也是娇养着的。
幽都苦寒，他怎么舍得让她受那样的苦楚。
沈明微颔首低眉的跪着，如白鹤折颈。
“臣女幸得皇上与皇后娘娘收留，理应为您分忧。文武百官皆知，臣女有宁阳公主的封号，又养于中宫，勉强算得名义上的嫡公主。”
皇后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沈明微。
“杳杳，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是沈将军的后人，沈家满门忠烈，却子嗣稀薄，和亲这事无论如何都不该落在你身上。”
沈明微是镇国将军之女，三年前沈将军战死沙场，留下遗孤。
皇帝不忍她在外漂泊，便接进宫扶养，一转眼她也到了能嫁人的年龄。
既然心悦之人嫁不得，那嫁谁不是嫁。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倒不如成全了姜云舒。
“皇上，幽都使臣等不了太久。”
在场之人齐齐沉默，过了许久，皇帝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
“宁阳公主端庄柔顺，甚得朕心。特封为正一品熹元公主，赏千金食禄，择良辰吉日，前往幽都和亲。”
熹是好字，往事暗沉不可追，未来之路光明灿烂。
此前，她虽有公主封号，却无实权，靠着祖上的功绩，得几分旁人的尊重。
正一品，需得是皇后所出，嫡亲的公主才有的品级。
幽都使臣闻言折返，本有异议，但瞧见沈明微天人之姿，也确实养在中宫，这才勉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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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当真要替朝阳公主去和亲？”
如月一脸焦急，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只觉得头晕目眩。
朝堂之上谁人不知，沈家世代忠良，所出男儿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如今竟还要沈家仅存的血脉，去换取暂时的安定。
“圣旨已经下了，多说无益。你若不愿随我，朝阳公主会好生待你的。”
沈明微亲自动手，收拾好了东西。
所谓择良辰吉日，不过是说说而已。
圣旨下达不过两个时辰，幽都使臣已经来催过三回了。
他们大抵是不满的，可她的的确确养在中宫，当年皇帝收她为义女之事，天下人皆知。
称她为嫡公主，倒也没什么不妥。
幽都点名要姜云舒，此刻却变成了一个将军之女，落差何其之大。
可他们也没有办法，凡事留一线，若逼得紧，万一上元皇帝不堪受辱，拼死反扑，谁也捞不着好处。
“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跟着您三年，早已把您当做最亲的人。您到哪儿，奴婢就到哪儿。”
沈明微秀眉微蹙，“罢了，我放你出宫吧，此去幽都，再无归期，我倒是没有后顾之忧，可你还有父母姊妹要照顾。”
如月闻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
她生平最不喜人哭哭啼啼，便是如月，她也难以接受。
“去收拾东西吧，月钱我会让人按时寄到你家中。你女红好，再做点轻松的缝补营生，够让一家老小过上平稳的日子了。”
如月跪地磕头，“谢公主，公主之恩，奴婢没齿难忘。”
沈明微叹了口气，没齿难忘吗，又帮不到她什么，倒不如忘的干净。
“熹元公主，您收拾好了吗？”
门外传来一阵催促声，是幽都使臣。
她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已经骂了他们八百回了。催什么催，是活不过今日了吗？
沈明微没应答，换了身黑色衣裙，领口袖口是红色贴边，用金丝线绣了凤凰。
这本该是姜云舒的衣服，现在却穿在她身上，好在她俩身形差不多。
“&39;走吧。”
她一出门就看到，那使臣不耐烦的在门前踱步。也是，上元是败方，他们看不起也正常。
沈明微把收拾好的衣裙，扔到那趾高气扬的使臣怀中，自顾自的大步向前走。
使臣不自觉的接过她抛来的行囊，看着这一袋衣裙首饰，他不由得愣在原地。
没有讨要到嫡公主就罢了，不是说将军之女娇养宫中，柔弱不能自理吗？
这看起来可跟柔弱不沾边啊。
“熹元公主，您慢着点，等等臣啊！”
沈明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着白眼。
叫魂催命的是他，磨蹭磨叽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