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成全
她挣扎欲起，想抓住叶舜华，可叶舜华只是起了身，寻了条手巾来擦掉了她下巴上的污血。
“这个你就不必再问了，做错了事总要受些惩罚，我不会告诉你。”
下一刻，元美人软弱无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既要惩罚……我……为何……不把我交给……皇后……或者……”
叶舜华又是一笑，轻易便拿开了她的手，把手巾放在了她手边。
“你猜我为何吩咐手下等我出去再去禀告母后？”
“你的主子应该和你说起过我，你真当一个自幼习武、耳聪目明之人，会看不到你那些小动作？”
“卿非男儿，却有铮铮铁骨，愿舍身事主，以命殉职，生为弱女，行如死士，一片赤胆忠心，慨然赴死，值得人高看。”
“惩罚，不意味着折辱，你我立场相对，但我尊重你，愿意成全你。”
“让你满心疑惑、惶惶不安，只能去阴曹地府一问，是惩罚，但若把你……把一个谋害圣躬的罪人交给父皇、母后……”
“不过是让浣衣局内再多一条女子冤魂，不过是让你临终前再受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作践，于我、于大局，毫无意义，只是让你多受些折磨、多受些侮辱。”
“同为女子，我做不出，本着良心，我做不出。”
元美人面如金纸，只是凝着最后一丝心神，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你……既……知道……这许多……又是……如此……心性，你……应该也……觉得……她该赢……她值得……赢……她实在是……必须赢……才对……”
叶舜华充满怜悯地与其对视，只为人掖了掖被子，如自语一般喃喃低声回答道：
“或许我不该这么想，但是……你可曾问过她，你们……可曾认真且慎重、真诚地问过她，她是否想要赢？若她有过选择，是否依旧会选择开始这无法回头的一切？”
元美人的眸色渐渐黯然，抓紧了被子的手也缓缓松弛，气息幽长而微不可察，叶舜华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只自顾自说了最后一番话。
“我虽为亲王妃，却也无法保证你的身后体面，为你收尸之事……想必你的主子应该有所安排。”
“想来你也不会后悔，也算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她安静坐等到元美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能长年累月服毒，明知必死还如此为之的忠仆，是不可能出卖主子的。
从她听了重明的猜想，便知元美人什么都不会告诉她。
以她如今了解的清鸢的性子，元美人的结局必然凄惨，很可能无人会为其敛尸，终究不过天地间之一缕幽魂。
元美人毒害皇帝，这是诛九族的重罪，她很可能不会落下个全尸，很可能会曝尸荒野，皇帝也好皇后也好，也一定想抓住幕后真凶，故而一定会派人盯着她的尸身。
清鸢若派人为她敛尸，相当于引火上身自找麻烦，所以清鸢一定不会这么做。
能被送入宫，说明元美人很重要，但再重要不过是人眼中的棋子一颗。
故而在叶舜华眼里，这女子实在可怜。
她看了一眼元美人大睁的双眼，敛眸收回了心神，开始布置现场，把被子之类的都弄凌乱些，看似有人挣扎过。
“重明！”
重明推门而入，见到的是面色微白又略显慌张的叶舜华。
“小姐，怎么了？”
叶舜华指着床上。
“你快瞧瞧！方才不知是怎么了！我问着问着她就突然口吐黑血！”
重明抬手探了探元美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稍带狐疑地看了叶舜华一眼。
说他家小姐是从死人堆里钻过的都不为过，怎么这人都毒发死的透得不能再透了……小姐反倒好似没有任何发觉？
叶舜华咬牙盯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怎么，你有疑问？”
重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没有没有……依属下看来，她是惊慌过度……以致毒入心脉……骤然而亡，属下这就找章院使过来。”
章领纪也看过，确认元美人的确系毒发身死，且体内毒素乃积年而成，做不得假，这才跟着叶舜华去正殿禀告了皇后。
“母后，元美人已向儿臣认罪，的确是她意图毒害父皇，眼下……已毒发身亡。”
“娘娘，微臣查看过元美人的尸身，其服毒应已长达数年，身体发肤并血液等，皆含毒性，能撑到今日已堪称奇迹。皇上召幸，与其行周公之礼，毒便会入体，无声无息便可危害龙体。”
皇后倒抽一口凉气。
“还真是？？？这也太下得了决心了吧……豁出去命来害人？？？”
人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充斥一生，恨之欲之死很正常，但这种方式方法显然是皇后理解不了的。
半晌，才面色复杂地叹了一息。
“罢了，本宫知道了，既然她死了……本宫也不欲折腾逝者，本宫这便去找皇上。章领纪，你随本宫同去。至于瑾儿，你不准走！回本宫宫里等着去！今日打不满二十圈你别想走！”
皇后牌品还行，奈何有“四慢”实在熬人。
抓牌慢、码牌慢、看牌慢、出牌更慢……
二十圈……少说也是五个时辰，今日一日便要交待在宫里了……
叶舜华头皮发麻，但还是行礼称“是”，谁叫是她上赶着找的皇后呢。
想来皇帝龙体无恙，又消去了藏在后宫之中的敌人，皇后定也如释重负，玩心更盛了。
吉祥领叶舜华和重明回了皇后宫里。
重明闲着也是闲着，顺手给庄茹婉看了看容貌的恢复情况。
叶舜华在一旁心不在焉逗弄着玫儿，脑子里满是那些麻烦事。
父皇的病是个预示，预示着皇子之间夺嫡之战由暗转明，正式开始，至少前世如此。
前世皇帝病逝，她收到死讯时只觉皇帝死的突然，如今想来定是为了朝局稳定，宫里有意瞒住了皇帝的真实病情。
且前世后宫有一手遮天的良妃，前朝有安宁润的无数党羽，才能在皇帝死后迅速将安宁润推上宝座。
今生她步步为营、见招拆招，破了一局又一局，安宁润能走的路已经很窄了。
如何才能把他的路彻底堵死？
而且前世安宁润赢的十分顺利，这不大符合皇帝今生留给她的印象。
皇帝即便是病了，也一定有准备好的措施才对，为何前世始终没有任何声响？
她脑袋里一团乱麻。
又半个时辰后，清芷找到了叶舜华，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王妃，奴婢清点了元美人宫里的人，听几个宫女说，元美人的贴身侍婢，大宫女寒烟不见了。”
这寒烟失踪的时候有些可疑，想来该也是不简单的人。
元美人在宫里，清鸢在宫外，二人传信不便，必还有至少一人存在。
寒烟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信人。
她这个时候跑的有意思，从元美人那掏不出的东西，应该能从她那多少掏出来些。
叶舜华低声吩咐。
“你试着去找一找，若能找到最好，若找不到……那她基本也活不长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