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瞒得过旁人瞒不过自己
夜深人静，一钩淡月天如水。
七匹快马自京城直奔卉云山庄，有节奏的哒哒声在静夜中格外明显。
至卉云山庄又有三辆马车跟上，速度降了些，看上去仿佛是运送货品的商队或是镖局押运的镖车。
屹川跟在队尾，看了看前面两匹漆黑如墨的马上人，想问又不敢问，干脆缩了缩脖，轻夹马腹加快些，去扯了扯跟在叶舜华后面的清芷。
清芷猛一哆嗦，差点被他吓死。
“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无上太乙度厄天尊！求佛爷天神保护信女百邪不侵！不干不净的东西给我退！退！退！”
众人：“……”
漆黑黑的夜里她这一嗓子能把狼给吓跑，众人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后都是一脸无语。
叶舜华摸了颗糖炒栗子砸向她。
“突然之间你在鬼叫什么！”
清芷委委屈屈捂着脑门，用余光狠狠剜了尬笑的屹川一眼。
她不怕人，也杀过人，但不妨碍她还是怕黑怕鬼。
尤其小时候在话本子上看过，鬼要害人都是专门找走夜路的，也不是直接上，而是会拍人肩膀或者在身后叫人名字。
一回头就糟了，要中招，要被鬼害，惨死不说还会变成鬼的替身，孤孤单单在世上乱飘。
搞清楚搞鬼的人不是鬼而是屹川，清芷两眼瞪圆，提起马鞭就甩了他一下。
“你干嘛呀你！”
屹川遮住脸任由她打，嬉皮笑脸道：“我就想问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多出来这三辆车又是干什么用的？”
清芷又刀了他几眼。
要不是他，她才不至于在这些熟人面前丢脸呢！
“老实跟着！到了就知道！非要问问问问的！就显你长了张嘴？！”
训完又提起速度跟回叶舜华身后，屹川咂了咂嘴也不生气。
人以群分，清芷到底是王妃的大丫鬟嘛，哪能没点儿脾气？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里左右，叶舜华在路边停下，下令让所有人翻身下马。
重明分发了一下驱蛇虫的药粉，教他们要细细扑在身上每一处。
方便的方便，喝水的喝水，稍事休息后，马匹和马车都留在原地，重明也在原地守着，约定以响箭为号，一行人提起精神慢慢迈入林中。
五人在地上走，叶舜华在树上像只灵猴一样跃动，除了偶有如风吹叶片一般的响声，听不出异常来。
如此缓慢行进十丈左右，安永清的耳朵动了动。
树上叶片的声音有一刹那大了些、乱了些。
才要抬眸，有什么东西突然打在了他头上。
接住一看，是一颗胡榛子，叶舜华惯常揣在身上的零嘴之一。
抬头看去，月色中，有一个黑影飞速扩大，是个人，看样子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安永清双腿迈开，腰马合一，劈手薅住了尸体的衣裳，在空中打了个旋卸力，将尸体轻手轻脚塞到了一丛灌木中。
树上果然有暗哨。
如此戏码在接下来的路途中陆续上演了四次。
越走地势越高，安永清双眼一眯，突然停步抬手，身子先一步蹲了下去。
前方不远处视野开阔，还是一处小高地。
若他们此行要找的人在那，只要一走到林地边缘马上就会被发现。
叶舜华扒着枝干隐于树叶之中，心里对安永清的决定很满意。
站得高看得远，她已经清楚看见营地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些人在此处停留该已经有不短的时日，营地布置的很似模似样，周围还挖有几处陷坑。
陷坑用草皮和枝叶覆盖，从地上看不明显，但禁不住她从高处看。
记下几处陷坑和陷阱的位置，叶舜华手脚并用自树上慢慢爬下来。
招手把几人都叫过来，在地上简单用树枝画了个圈，然后着重点了几处地方，比划着告诉他们这些位置有陷阱。
见所有人都点头，叶舜华把清芷和夜昙留在身边，安永清带着相柳和屹川在林中移到另一边。
几乎同时而动，潜行至林地边缘，隐在树后，先是一轮暗器干掉了值夜的人，
一个帐篷接着一个帐篷，有条不紊钻进去挨个抹脖子。
除了屹川不小心放了个又长又响的屁，惊动了最后几个人之外，全程毫无声息。
留下两个活口捆在营地中心，为防漏网之鱼，清芷和相柳又去附近林中搜索，屹川一手捂着被踹肿的屁股，委委屈屈给叶舜华送水。
“王妃……直接打不就得了，他们身手也没多好，何苦这样偷偷摸摸的……属下又不是提前知道，属下晚上吃的猪皮炒豆子，属下这一动吧……实在是憋不住了……”
叶舜华大马金刀坐在重新点燃营火前，笑出了一排白牙，看样子玩得很尽兴。
“因为好玩啊，我若是想强攻，直接派长云他们来就得了，何必自己跑一趟？”
“再者说，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咱们的损失也能降到最低，以免万一王爷和你受伤了耽误公事，而我身边也有人身子还没有好全。”
用水囊喝着水，叶舜华的目光落在了夜昙那张比鬼还白的脸上。
“没事吧，夜昙，伤口没开裂吧？”
夜昙好似没听到，直勾勾盯着营中被捆住那二人，瞳仁剧烈震动。
他们竟然找到这里了！
她出逃已经有四个多月，九死一生才越过大乾国境，那个男人竟不惜派人潜入上国！潜入上国的帝都！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叶舜华把她的表情收归眼底，没再急着叫她，可屹川是个自来熟，凑过去一顿打量。
“啧，王妃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大美女？哎，美女姐姐，王妃问你话呢。不过我看你方才出手那利索劲儿……也不像身上有伤啊……”
身前多了一个人，夜昙本能后退一步警戒抬起手，这才回过神。
“我……我没事。”
叶舜华放下了水囊。
“屹川，响箭放了有一会儿了吧，你去接应一下重明，毕竟三辆车呢，带着你家王爷一起去搭把手。”
安永清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提着屹川便走入林中。
叶舜华这才起身，拽了那二人在火堆旁，火光照着人的脸明明暗暗。
“你认识他们？”
“不！不认识！”
夜昙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直起了腰身，又像见了鬼，马上后撤了两步。
叶舜华笑了笑。
“好吧，那我先审审，看看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夜昙脸色又是一变，本能想阻止，但有个念头浮起，她又稍稍定下了心神。
他们不会讲中原语。
果不其然，塞嘴的布被扯下，两个人扯着嗓子好一顿叽里呱啦，毫无例外都是冲着夜昙。
叶舜华被吵得皱起眉，一脸一言难尽，听了一会儿便又把布塞了回去。
“什么死动静，两只蛤蟆成了精似的。”
见她似乎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夜昙放了心，鼓起勇气道：
“王妃，这二人说的似乎是异族话，这些人……怕是异族的细作，来京城……定是想刺探情报的，留着他们……会不会不大好？我是说……万一他们跑了……”
她还没说完，叶舜华二话不说便拧了二人脖子。
“有道理，还是杀了省心。”
她又坐回原位，背对夜昙拔开水囊塞子，往嘴里灌了两口。
明明看着烈火，可她眸子里却凝了一层冰。
夜昙心头大松，走过去佯装无事，提起二人的脚边往营地外拖。
“有些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瞒得过旁人瞒不过自己，不过好在我还算有点耐心。”
叶舜华一番没头没脑的话，把夜昙顿在了原地，还未来得及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便已经走了过来，路过她身边时停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夜昙，我可得说你一句了，咱们府里现在没有坏人了，下次看到屹川可别跟看到鬼一样，他虽然是丑了点、脸皮厚点、说话不着调点，但也是有自尊的。”
“不过我也可以好心提点你一句，回头他要是被你给嫌弃哭了，你记得拉上清芷去哄，应该很好使。”
说完她就去迎重明了，留下夜昙一个人脸色五彩斑斓。
王妃……到底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