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狗推
在缅北,从事网络诈骗的人俗称“狗推”。
狗推通过恋爱交友、股票推荐、冒充公职、高薪招聘等手段,欺骗受害者理财投资,最终达到诈骗钱财的目的。
他们成功后,便开始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以此类推。
全世界电诈的始作俑者是台湾人,可谓是电诈界的“祖师爷”,当年台湾经济发达,电诈猖獗,后来在严打之下,又就近转战到福建、湖广一带。
随着近年来国家反诈力度加大,失去生存空间的电诈分子又移师菲律宾、马来西亚、泰国、斯里兰卡、老挝、马尔代夫等地继续开干,其中又以缅甸妙瓦底最为知名,被称为:人生的终点站。
有人可能以为缅甸经济发展滞后,他们也就弄一栋楼,拿着手机、敲着键盘就把人骗了,那也太小瞧电诈分子了!
他们身在国外,就能通过网络把你的钱从钱包里忽悠出去,智商能是一般人吗?!
以知名的kk园区为例,他们有技术精湛的程序员、网络黑客、心理专家,还有专门写心理话术剧本的作家,在科技与狠活的加持下,人性的弱点被摸得透透的,让你几乎无处遁形。
豁牙子啃西瓜——净是道道。
因此说缅北电诈园区水深得很,你看到的,永远只是爆出来的冰山一角而已。
“狗推”“猪仔”“杀猪盘”等等这些侮辱人格的词语,就是台湾电诈分子发明的。
用动物来称呼你,从蔑视的词语就可以看出诈骗分子有多残酷,受骗者的结局有多惨烈。
目前,在缅甸从事电诈的熊猫国人至少有六七十万,如果再加上老挝、柬埔寨、泰国等地,人数至少在百万之巨。
缅甸妙瓦底大概有一百来个园区,三十多万人,单单一个kk园区就有两万人,邦康、大其力、勐波、木姐、果敢老街等其他地区加起来有三十万人。
当然,这都是估算的,因为很多人都是偷渡出境的,没有人真正知道具体人数,但滞留人员只会多不会少。
苍蝇经常告诉我们,在园区,你们就不是人,是“狗推”,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干不好就把你们当成“猪仔”卖了。
为了创造更大的业绩,电诈公司安排“狗推”每天连轴转,说是12个小时,但是很少有业绩能完成的。
完不成任务就要加班加点,平均工作时长16-18个小时,基本上就是睡觉工作、工作睡觉,很少有休息时间。
偶尔放假休息,那也要看业绩完成情况和领导的心情。
狗推的睡眠时间很有限,长期处在一种疲惫状态,有些人吃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俗话说:知道与行动之间隔着一个宇宙!
刚来那几天,苍蝇对我们新人要求相对轻松,我反复学习话术本,向老员工请教,想着尽快杀一头“肥猪”,就算蚊子腿也可以,但和田田聊了好几天了,毫无进展。
田田就像绝缘体一样,不触电,聊起天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如果不是我没话找话,那天肯定被聊死了,感觉他对我这个“帅哥”有点不上心。
加班到晚上12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宿舍,鞋都没脱就“哐当”一下倒在了床上。
给田田发了一个“晚安,宝贝早点睡,么么哒。”就沉沉地睡着了。
到了半夜,我被宿舍癫狂的嘈杂声惊醒了。
宿舍里,灯火通明,窗帘紧拉。
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我偷偷地从床沿的缝隙往下俯瞰,只见那五个人围在一起,中间点一支蜡烛,阿全从空香烟盒子里面取下内包装,在手里揉了揉,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锡纸与白纸慢慢剥离下来,平铺在桌子上。
紧接着,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塑料袋,从袋子角落把仅剩下的一块黄豆大小的黄色粉末抠出来,倒在锡纸上,双手小心地移到蜡烛的火焰上。
只见那颗“黄豆”遇到火的一瞬间,如同电光火石一般,滋滋滋燃烧着,在锡纸上如同跳舞一般剧烈地发生着化学反应,然后产生一团白色偏黄的浓雾,从锡纸上升腾而起,弥漫开来。
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提前卷好的纸筒,筷子一样伸到那颗“黄豆”上面,趁着烟雾升腾的一瞬,猛地深呼吸。
最后,除了一点点烟雾逃逸到了空气中外,基本上全部被他们消灭干净了。
每个人都深憋着气,尽量让烟雾在肺里多停留一会儿,随后缓缓从鼻腔里一丝一丝地吐出来,烟雾缭绕,翩翩欲仙,一副极度享受的样子。
等全部呼出去了,空洞的眼神一下子神气了,人也来了精神,仿佛枯萎的小草遇到了甘露,枝叶立马都支棱起来了。
但是,人是精神了,蜡黄的脸却依旧蜡黄,高强度的工作把他们也折磨得失了形,在“溜冰”中麻痹自己,寻求慰藉。
白天的疲惫一扫而光,一个个变得十分亢奋,唱着歌,敲着盆,在宿舍不断地闹腾,全然不顾其他人的感受。
睡前一口“烟”,赛过活神仙!
闹腾完了,似乎意犹未尽,一个个又玩起了“手艺活”。
“真是服了这伙狗杂种。”鼻子发呛,耳朵聒噪,我拿着被子一角捂着口鼻,气得在心中飘起了脏字。
但更令我无语的事情还在后头。
等手艺活完了,五个人又将目光瞅准了下铺靠里熟睡中的黑子。
黑子是个老实娃,也是被骗来的,由于长期做不出业绩,被苍蝇不断地折磨,性格变得懦弱胆小,不苟言语,我来宿舍一周多了,没说过一句话。
一方面是每天晚上回来倒头就睡,另一方面,苍蝇在员工之间安插了眼线,谁也不知道哪个是他的耳目,所以导致人心惶惶,大家每天只专注于上班,基本上不聊工作以外的事情。
大晚上,他们把我都吵醒了,奇怪的是黑子像死猪一样,竟然一直在呼呼大睡,偶尔还张着嘴打着呼噜。
只见瘦猴直直地走过去,脱下裤,举起牛,朝着黑子的脸就是一阵猛浇。
黑子张开的嘴巴瞬间都被灌满了。
这时其他人也跟了上去,下雨一样往黑子身上尿。
黑子被呛得窒息,从惶恐不安中一下子醒了过来,一摸脸,热乎乎的液体,还以为是苍蝇又在施水刑,惊呼着猛地坐起身来,用手上下挥舞着,不断地求饶。
抹去液体,揉揉眼,定睛一看,原来是宿舍这伙人,黑子面露愠色,但也无可奈何,人家人多势众,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看这伙人平时就没少欺负黑子。
所谓水刑,就是把人平躺着绑在凳子上,拿毛巾盖在脸上,为了求生,人往往会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时那伙禽兽便将水倒在毛巾上,让人产生不适感,在呼吸急促中慢慢窒息。
因为被绑着手脚,人没办法反抗,只能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像灯泡,其死状惨烈之程度,鬼见了都害怕。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你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极度残酷,2009年这一刑罚被日内瓦公约列入十大禁止刑罚,但没想到在缅北,至今还残留着,这简直就是对国际法的侮辱。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尿也不憋了,欲望也释放了,他们戏耍完黑子,又回到了刚才的桌子上嗑着瓜子。
“阿全,今晚吸完了,我们明天咋办?”瘦猴拿着桌子上空着的塑料袋,抖了抖,一脸惆怅地对阿全说道。
“没事,大家一起集资,我明天下班了,托老胡给咱多搞点。”阿全看了看空塑料袋,洋洋自得地说道。
老胡是楼下小卖部的售货员,人脉广,渠道多,这种紧俏货走黑市还是能搞到手的,就是价格比较贵。
园区明令禁止在宿舍赌博、“溜冰”,如果有需求,每月发工资了可以去指定的场所。
正所谓:园区挣钱园区花,回家路费靠爸妈!
但是有的人扛不到那一天,宁愿多给点钱,托老胡给偷偷搞点。
在阿全的吆喝下,每人依次拿出两千,摆在桌子上。
“全哥,我没有钱,上个月没出业绩,没有提成。”
轮到瘦猴掏钱了,瘦猴摸摸口袋,沮丧地说道。完了还撩起衣服,露出因为没有完成业绩,被苍蝇电棍击过的伤疤。
“尼玛,真是白萝卜扎刀子——不出血的东西!没有钱,你自己想办法去借,要不以后就别参与了,享受还不付出,世界上哪有这种美事!”阿全骂骂咧咧,其他人也跟着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