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地室闲聊，前辈问拳
幽室森森，一灯即明。
李希夷从百里青锋那要来把躺椅，竹绿青葱，躺下去遍体生凉，一摇一晃，慢悠悠的。
能透露的他都已经全盘托出，相信百里青锋会做出聪明的决定。
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旦被其中一方打破，那另外两方联手不是很正常的，对吗唐老太爷？
“前辈为何会在此陪我，小侯爷那边不是更需要你吗？”
四方桌的另一边，躺着个灰衣长髯老者，身下也是把躺椅，不过岁月颇久，表皮早已泛黄，摇晃间发出吱呀呀不堪重负的声音。
灰衣长髯老者双眼一贯眯着，像是怎么也睡不够般。
此时桌上摆着一坛美酒，他自饮自酌，嘴一张便有醇香美酒化作流水滑入，真气什么的自是不要钱一样挥洒。
“老头子就只是个会点拳脚功夫的莽夫，聪明人的活，我可干不来。”
“哪像你们这些年轻小子，一个比一个面相纯良，一个比一个心怀算计，放在天元城的梨园里，怎么也能捞个青衣金簪，要是那老戏子还活着，见着你这身面皮和天赋，收个亲传弟子也未可知啊！”
“我呢，年纪大了，就想找个清净地躲躲，等到需要我出手的时候再出手，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躺着舒服，怎么，想赶我走？”
灰衣长髯老者打着哈欠说道。
“那哪能！”李希夷笑呵呵从桌子上抓了把下酒的蚕豆，也不客气，边嗑边说道：“前辈在这里待着，晚辈荣幸至极呐！还没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鄙姓邱，邱落英。”
“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前辈这名字可真有诗韵，念之令人回味，当多嗑几粒豆子！”
李希夷仰起头，掌心蚕豆齐刷刷滚进嘴里，嚼起来咯嘣脆响。
五香的，味道不错。
顶着张四方粗犷大脸，打起架来向来是拳拳到肉，却被取了个很是柔和的名字，邱落英此前在江湖上都懒得报名字，将那碟子蚕豆往自己那边扒了扒，问道：“你小子这会儿拍我马屁，想做什么？”
李希夷纯净的眼睛里只剩不解，摊开双手道：“天地良心，邱前辈，小子没有半点企图，就是咱爷俩共处一室，想跟你聊聊天罢了。”
想了想，邱落英睁开一只眼睛斜瞟一眼那边的少年，又把蚕豆推了回去，“也对，老头子我又没个漂亮孙女，你就算有企图也抓不到我身上来。”
李希夷趁势抓了大把蚕豆，笑道：“前辈就算有个漂亮孙女，那也跟小子无关啊！”
“哦？”邱落英眉毛动了动，“是因为外边那个姓凌的小丫头？”
“光阴二字，极为霸道，寻常人莫说掌控那把剑，便是无意间触碰着那把剑都会受伤，小丫头实属不凡。”
“我听说她已经闭门养剑去了，应当是因为你小子，怕若是你被诬为杀害端木乾凶手一事坐实，她大有剑开龙台山的趋势！”
说着说着，邱落英的语气逐渐变得玩味，“不过，之前听你与小侯爷谈话，说此行龙台山是为了救另外一个姑娘。”
“小子，你说说，要是凌家那丫头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用光阴剑在你脖子上扎个窟窿。”
李希夷笑容忽然僵硬，连嘴里的蚕豆都味同嚼蜡，讪讪道：“应该不至于吧！”
“凭啥？凭啥不至于？”邱落英大口豪饮美酒，哈哈笑道：“她为你拼命，好让你为另外一个女人拼命，她又不是傻子！”
李希夷以真气凝形，远远从邱老前辈的酒坛子里舀上来一碗酒，借酒浇愁似的说道：“可我昨夜已经将事情原委都说与她听过了。”
邱落英扭头看他，用两只眼睛，瞪得浑圆。
好半晌，骂骂咧咧收回目光。
“奶奶的，老天爷真不讲道理，小白脸这事干出来都有傻丫头跟着，老子当年不过就为了学拳耽误几年时间，我心仪的姑娘就嫁了人。”
李希夷低头品酒，不敢搭话。
过了会儿，邱落英老前辈自个儿捋着长髯，开口说道：“你小子知道问道碑是个什么东西吗？为了救个女人，把秘密就这样说出来，那你可就真要跟问道碑失之交臂了。”
“它不是坏了吗？被夫子一掌劈得稀巴烂。”李希夷说道。
邱落英摇摇头，“哪怕是问道碑碎片，也有无穷妙用，不然你道为何这些年三家势力热衷于搜集碎片，甚至举办龙台山大会，暗中取其中青年俊杰观悟问道碑碎片。”
“哦？”李希夷好奇道：“江湖上也没传出来，谁谁谁参加过龙台山大会后悟出绝世武学，无上剑意，从而一飞冲天的人啊！”
邱落英说道：“三家择人自然限制颇多，名门大派取相交甚厚者，小门小派就威压利诱，至于无门无派又天资横溢的江湖散修，则直接被吸纳进了他们三家势力，六十年来不外如是。而且，问道碑只是碎片，又不像大玄那般有秘法开启其中隐秘，能从中有所得的人很少很少。”
很少，不意味着没有。
李希夷听出其中言外之意，挠挠头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邱落英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没什么太多意思，就是想着你小子天赋很好，只是一身武功稀烂，没准能从问道碑上领悟些什么，现在你可能会错失这个机缘，所以问问你遗憾不遗憾。但凡从问道碑上有所悟，此后武道一路坦途，同境之中也罕有敌手，便是先天正面杀逍遥，逍遥杀天人，也未尝不可。”
李希夷潇洒笑道：“为什么要遗憾？我从未得到过它，又怎么会因为失去而遗憾。再说，晚辈来此的目的很明确，只为救人，以全承诺，不念其他。”
“承诺么，倒是个一诺千金的好小子，当真不为男女私情？”邱落英问道。
“我，真没有！”李希夷眼神清澈。
邱落英嘴角勾起笑容，似讥似讽。
“对了，之前说的那话你别不服。”
“我早上看你和那什么阴山老鬼对了一招，轻功不错，拳脚功夫接近于无，倒像是会点刀法，身怀剑意但不是你的剑意。”
“说你武功稀烂，是实话。”
李希夷脸色一苦，哪有这么不堪，咱好歹还是能越境和逍遥强者一战的少年天骄，怎么到您老嘴里就跟废物一样？要不是看你是前辈，手底下实力不知有几分，高低得过两手试试。
远在眉山。拿着刚修好的深海沉金弓，白夫人往空中抬手一箭，穿云射日，下落时天地一暗，如黑云摧城，箭锋点地，山崩地裂，尘烟滚滚起，待到烟散尘去后，留下一个深丈许，方圆十数丈的巨大深坑。
徒手受伤的白夫人和弓箭在手的白夫人，完全是两个人。
“你小子好像不服气。”
邱落英看出李希夷心思，身子直挺挺从躺椅上飘起来，浮在空中，两袖飘飘，满脸温和笑容。
“既然这样，老夫来教你练练拳，秤秤你的斤两！”
地下室空气陡然一沉，力重千斤。
李希夷脸色大变。
灰衣老者摆出一个古朴拳架，没有杀意，但那滔天拳意如山岳一般充斥着每一缕气息，又精妙入微，除李希夷外，其余诸物不受影响，连坛中酒都不起波澜。
“这一拳，乃是老夫从问道碑残片中所悟，名曰凿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