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雷霆之动
不等次日天亮，就在四更时分，上百青衣捕快夜踏大江帮，直冲其总舵。徐仲辛亲自带队，辅以凌府精锐和城主府侍卫，声势浩大，很快就惊醒了睡梦中的大江帮帮主，轩辕维。
“徐捕头，你抓贼抓到我大江帮，抓到我家内宅大门口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夜深，轩辕维出来匆忙，身上就披着件单衣，胸前露出如黑熊一般的壮硕肌肉，双眼一眯，压迫感十足。
双方对峙，水火不容，又都十分克制没有发生冲突。
徐仲辛冷哼道：“事情紧急，刻不容缓，闯门亦是情非得已之举，还望轩辕帮主海涵。”
“徐老二，我倒要听听你是以什么理由硬闯我大江帮的，你要说不出个三五六来，就算你穿着这身官皮，就算你爹是城主，老子也弄死你！”
轩辕维笑着露出八颗森白牙齿。
你自己送上门来的，真要逼急了老子，不过提前几天翻脸而已，不影响大计。
漆黑夜空中，一根根火把照亮地面，大江帮帮众如同潮水一般向这里赶来，把徐仲辛带来的人层层围住，徐仲辛与轩辕维对视，他实力不如轩辕维，依旧丝毫不惧。
“你绑了个人，把那个人交出来，我现在就走。”
“放屁！你诬陷我！”
轩辕维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认。
“我有证据。”
“好！好好！”轩辕维笑容更加灿烂，一步步走到徐仲辛面前，他接近九尺的身高低下头，把脸贴近徐仲辛，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徐老二，你说说，我绑了谁？”
言语间，杀气毕露。
徐仲辛平静道：“你绑了凌家大小姐。”
听到答案，轩辕维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愕之色，旋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凌家大小姐，这不是徐捕头你未来夫人吗？难怪，难怪哟！难怪徐捕头今夜不睡觉，原来是你老婆没了。”
“哈哈哈！”
帮主一笑，他底下帮众也跟着笑，笑声叠浪，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可惜了，徐捕头你找错了人，我轩辕维是个良民，从来不干违法乱纪之事，你的凌大小姐不在我这里。”
轩辕维讥笑道：“不过我这个人心地好，给你指条路，在三江城内谁敢绑凌家大小姐啊？没有人敢！我觉得，凌家大小姐是在跟你的婚讯传出之后失踪的，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不想嫁给你，又或者，她是另有所爱，跟人私奔了，你多往这个方向查查？”
杀人诛心，他看不惯徐家人很久了，现在突然有这么个机会，当然要把徐老二嘲讽得体无完肤。
身为金衣捕头，徐仲辛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他心里清楚，这场戏必须得按照凌大哥所说的演下去。
“我说的不是她，是南阳凌家的大小姐，凌仙儿！”
“南阳徐家？十大世家之一的徐家！”
听到这里，轩辕维突然有点搞不清状况。
同为凌姓，主家和分家到底是不一样的，而且景州距离南阳太远，南阳凌家给三江城凌家的扶持相当有限，而且这几年他们之间联系越来越少。大江帮能跟三江城凌氏分庭抗礼，但万万不敢招惹南阳凌家。
徐仲辛继续说道：“她为贺我与芊儿婚事而来，前日入城时就被你大江帮的人诬陷纠缠，此事目击者甚多，你大可以问问你的人。”
“而到了今夜，她便失踪了。”
“劫持她的人留了一封信，那封信的落款就是你轩辕维的大名！”
这番话是在李希夷说出他在城中与凌仙儿相遇场景后，几人联合编的，句句属实，其中没有一句谎话，就算轩辕维精似鬼，也看不出半点破绽。
而轩辕维深知徐仲辛不可能用这样的谎言来拘他，这大可能是实情，但这事他真没做过，也半点不知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有人构陷于我！我要真绑了人，怎么还会特意留下我的名字，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徐仲辛充耳不闻，面若寒霜：“这种话，你留着到了我神捕司审讯室再说吧！”
说着他拿出了精铁打造的镣铐，封镇丹田内力的断龙针，以及穿透琵琶骨的弯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谁也不能带走帮主！”
不待轩辕维吩咐，数十大江帮骨干齐齐冲上来，将两人彻底隔绝。
也是此时。
唰！
上百雁翎刀同时出窍，无言沉默，带来难以言语的压迫。
“蛮力拒捕，轩辕维！你可是心中有鬼？”
徐仲辛鼓足内力，舌绽春雷。
“我是被冤枉的！”
轩辕维再也笑不出来，有口难辩。该死的，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一旦那位凌家大小姐真的出事，无论这事是不是大江帮干的，他都得玩完！
“你拿什么证据证明你被冤枉？”反客为主，徐仲辛终于拿捏住了轩辕维，开始朝着目标引诱。
“我……”轩辕维面色阴郁纠结，莫须有的事情还得老子自证清白，这都什么事！咬牙间，他猛地一掌劈在自家大门上，实木打造的高大木门瞬间碎成无数碎段，足以见其心中郁闷。
“时间，给我一点时间，若我拿不出证据，我自己到神捕司投案。”
“笑话，万一你跑了呢？”
“我大江帮家大业大，能跑哪去？”
“总而言之，我不信你。”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徐仲辛岿然不动，静静等待着轩辕维的抉择。
他知道，轩辕维一定会妥协的。
这时，人群忽然分出一条道来，从轩辕维家中走出一人，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容貌清丽，仪姿迤逦。
于千百兵刃中心，她淡然说道：“若是我跟徐捕头到神捕司去住上几天，徐捕头可愿信我爹爹？”
她是轩辕维的独生女，唯一血脉，自幼备受宠爱。
“觅儿！不可！我不同意。”轩辕维断然拒绝，“让你以身犯险，为父还不如破釜……”
轩辕觅秀手抬起，平静打断了父亲的话：“就这样吧！爹爹，徐捕头为人刚正不阿，不会为难女儿的，你说呢？徐捕头。”
徐仲辛略有惊讶，随即点点头：“如果轩辕大小姐愿意来我神捕司做客，我以性命担保，保证她平安无恙。”
能把轩辕维的女儿攥在手里，这是意外之喜，如此便能让轩辕维和大江帮倾力而为，救回两人的机会就更大。
轩辕觅身材高挑，眉目锐利，不似寻常大小姐那般柔弱，高昂着头颅拨开人群，走到徐仲辛面前，与之平视，脖颈如天鹅般修长而美丽。
“徐捕头能给我父亲几天时间，用来自证清白？”
“三天！”
“三天太短，至少六天。”
两人讨价还价。
徐仲辛摇头道：“已经有人在去南阳送信的路上了，即便再晚，五天之后南阳凌家必然有人前来，届时就晚了。”
“好！那就五天，整整五天。”轩辕觅扭头望向她父亲，声音平静，说道：“父亲，五日后的三更前，来神捕司接我。”
父女俩眼神交换，轩辕维自知女儿为人行事自由主张，难以改变，而且此行让她做质，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沉默中，徐仲辛大队人马在上千大江帮弟子如狼似虎的眼神下撤离，轩辕觅就这样跟着走了，无怨无悔。
这时，副帮主韩灼急匆匆赶回来。
“帮主，属下刚查了一下，前日南鲸堂有五个弟子被一个年轻貌美的丫头打断了腿，跟他们有联系的两个府衙衙役也被人下毒，掉了层皮。”
“今夜凌家内部确有骚动，大晚上的灯火通明，恐怕南阳凌家的大小姐是真失踪了。”
“凌府门口一直有我们的兄弟暗中监视，今夜亲眼看到了有人投信，只是不知信上内容是否真的跟您有关，已经在查投信人。”
“这徐老二说话，到底不可尽信。”韩灼最后说道。
轩辕维面色阴沉，遥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如果来人不是徐老二，而是凌家或者他爹，我说什么也不会信，但徐老二这个年轻人轴，身为捕头，眼中有律法，心里有道义，做不出这样的事。”
“那帮主，我们现在？”
“先暂停一切针对凌家和徐家的行动，也跟那边通传一声，当务之急，是找到凌家大小姐，把觅儿从神捕司接回来，顺带把三江城底下，那些浑水摸鱼的杂碎找出来，捏死！”
轩辕维狠狠一握拳头，眼神凶厉。
“对了，前日跟南阳凌家大小姐有接触的人都给我控制住，先不杀，留着有用。”他补充道。
“是。”
半路调来一辆马车，徐仲辛亲自互送轩辕觅走在去神捕司地路上，天黑路滑，马车静悄悄走着，四周人影幢幢，均不言语。
“我知道你们的打算。”
马车里，轩辕觅盘膝而坐，闭着双眼，双手相合放于平坦腹部，不见红唇启合，却有声音直接传入徐仲辛耳中。
传音入密。
这门秘术，需要极强的内力才能施展。
大江帮帮主女儿，从来不是娇滴滴的女娇娥。
骑马相随的徐仲辛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沉声询问：“什么打算？”
轩辕觅径直说道：“你们很清楚我父亲是被陷害的，但你还是带人威压大江帮，为的就是逼我父亲帮你们一起找人，对吗？”
“不对，你父亲的嫌疑洗脱不掉，各种证据都指向他。”
徐仲辛实话实说。
今夜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怕没有凌忘羡的谋划，他今夜也必然踏破大江帮地大门。
轩辕觅回想起这位徐捕头的行事作风，秀眉微蹙，转而说道：“你可能没撒谎，但你绝对隐瞒了什么。”
“案件机密，我自然不能全数透露。”
“哦？那就让我这个小女子猜猜，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轩辕觅红唇紧闭，向上勾起浅浅弧度，下颌稍显尖削。
“我猜，失踪的应该不止南阳那位大小姐一个人，你的未婚妻凌芊儿应该也不见了吧！”
徐仲辛瞳孔骤缩，呼吸忽然加重。
“如果失踪的只有一个人，那最着急的应该是凌战，不会任由你一个人过来，他会亲自过来给与我父亲压力，甚至会带上徐城主。”
“而如果失踪了两个人，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方手里有两张牌，撕了一张还有一张，而对凌战而言，无论撕了哪一张他都扛不住。”
“你在这里挑衅威逼我父亲，恐怕另外一边也有人在行动吧！”
三言两语间，这女子便通过现状将实情剖析得干干净净。
好生恐怖。
“让我猜猜，那个人是谁？布局如此大胆，必然不是凌战和徐城主两个老家伙，你勇武有余，谋略不足，所以也不是你安排的，而其他人没有这么大影响力，能驱使你们，那么……应该是他吧？”
轩辕觅睁开眼睛，美眸中流光溢彩，脸上勾起淡淡的温柔笑容，柔情似水般说道：“他果然没死，也没有失踪，而是藏在了某处，是因为今天他妹妹失踪了，所以他重新出现了，是吗？”
徐仲辛沉默不语。
他不善撒谎，当他不想撒谎时便会沉默。
轩辕觅忽地掀开车帘，目光坚定地说道：“我要见他！”
徐仲辛还是不说话。
“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的事情，连我父亲都不会！我只想见他一面，看看他现在到底怎么样，过得好不好？问问他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低头，露出雪白后颈，以近乎祈求的姿态说道：“算我求求你了，徐捕头！”
这才是她甘愿自请去神捕司当人质的最大目的。
徐仲辛面露不忍，双腿夹住马腹，策马远离了马车，只留下一句话。
“我可以把你的话转交给他，但见或不见，不是我能决定的。”
马车里。
轩辕维抬起头，苦苦哀求的小女子面容立刻消失，恢复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微笑，仿佛刚刚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戏。
“要套徐仲辛此人的话太简单了。”
“他果然还活着。”
“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