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骨灰
“平川你先别慌，快告诉我，你家在哪个方向！”莫寻不敢怠慢，连忙问道。
董平川匆忙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是在火海的另外一头。
莫寻一拉缰绳，白马一跃而出，绕着火海奔跑着，足足跑了半天才绕过去。
待来到董平川所指的地方，这里的火势已经小了很多，一眼望去，此地的小木屋被火海吞没，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有人神情冷漠，有人悲苦痛苦，有人仍旧在翻找着什么，宛如炼狱般，到处是被烧成灰烬的残渣，还有一具具干枯发黑的尸体。
白马才刚站定，董平川一把松开双手，从马背上跳下，顾不得身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爬到一处废墟，他的整个人不再理会周围的一切，就只是拼命的扒拉着灰烬。
突然，他摸到了什么，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呆愣着。
莫寻连忙走到他的背后，那是一只发黑干枯的小手，莫寻赶紧一个手刀打晕董平川，将他放在马背上，这才翻开周边的灰烬。
眼前的一幕，令他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悲痛。
七具矮小的尸体蜷缩成一个圈，最小的在里面，最大的在外面，一个叠一个，在死前的一刻，他们都在想着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助对方抵挡火焰。
莫寻知道，若是让董平川看见这一幕，他的心绝对会当场碎裂。
替董平川把这里收拾了一下后，牵着马，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其实也没什么收的，七具尸体，已经分不出彼此，全都化作了骨灰，却装不满一个坛子。
一路上都是哭喊声，莫寻走得很慢，一颗心跌落得很深，饶是在边城见惯了生死，还是见不得这幕，也不愿见。
一天之内接连两次昏迷，大人都承受不住，何况是个孩子，还有身上那又绽开的伤口，鲜血淋漓。
好在莫寻用一口灵气传入董平川的体内，总不让那根弦轻易的断去。
董平川醒来已经是两日后，然后就一直待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莫寻叫了多少遍都没有反应。
又过了两日，莫寻在客栈的院内练功完毕，正收剑入鞘，转眼看见董平川竟然下地了，还躲在角落里悄悄的看着自己。
莫寻赶紧对他招了招手，董平川这才谨本详始的走到莫寻面前，突然抱住莫寻的大腿，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是那般撕心裂肺，哭到最后甚至是发不出声音。
莫寻看着这才长到自己腰高的小胖子，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一会，董平川这才松开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对着莫寻哽咽的说道：“当初妮子还说要和我一起去的，可是那里太远，坏人太多，我不敢让他们去，所以是我不准她去，还嘱咐让他们看好家，是我让他们留在了那里，大哥哥，你说是不是我害了他们！”
莫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这个大火也不是你放的，不能说你一开始做出一个好的决策，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就否认了前面好的决策。毕竟我们也算不到后来的事，不是么？”
小胖子双眼望着莫寻，似懂非懂的轻轻点点头，“大哥哥，虽然我听的不是太懂，但我觉得你说的有理。”
莫寻揉了揉他的头：“没事，现在不懂的，就先记在心里，等大了一些，咱们慢慢学。我当初也是这样的，遇到听不懂但又觉得有理的事，我就记在心里，等大了些自然就懂了。”
小胖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莫寻说完话，牵起董平川的小手，就走出了客栈，骑上白马，走出了城外。
在城外的南边是绵延数十里的难民聚集地，而往北就是一座座小山林，他带着小胖子登上了其中最高的一座山林，往北望去刚好能一览无余的看见整个镇阳县和那一片难民聚集地。
在董平川震惊的眼神中，莫寻如变戏法般手上突然变出了一个坛子。
“这是你那几个弟弟妹妹的骨灰，因为他们的身体全部叠在一起，实在不能分开，我只能装在一起了，不好意思。”
董平川双手颤抖的接过坛子，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一路上磕磕碰碰，遇到了一个又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被他收留下来，大家虽然过的很苦，但几个孩子谁也离不开谁了，而现在，一场大火让他又一次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他的内心仿佛被一把尖锐的刀子割裂，痛苦难以言表。
“和他们说说话吧。”莫寻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在不远处盘膝而坐，俯瞰着整个镇阳县，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一场大火，火势再是如何的迅猛，总要有一定的时间，从几个孩子尸体的姿势就表明，他们知道起火了，但却没有离开，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让几个孩子宁愿在木屋里被大火吞噬，也不敢离开。
这些猜测莫寻都没有告诉董平川，他心里始终怀有一点希望，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不然
莫寻扭过头去，董平川此时已经走了过来，手里空无一物，只是浑身上下都是泥土。
这还只是个孩子啊！
有些事，就不该再让他来承受了。
“大哥哥，谢谢你。”
董平川站在莫寻面前，有那么一瞬间，莫寻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他知道，这个孩子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么，究竟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他也只是因为有先生，他才成为了现在的自己，但这个孩子，他什么都没有了。
莫寻心意一动，突然轻声问道：“平川，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
董平川猛然抬起头，盯着莫寻，紧咬着下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