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洞庭湖大婚,黑衣老人不请自来。
仲夏时节,洞庭湖旁,绿树阴浓白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波荡漾微风起,满墙蔷盛一院香。
“ 春……春华姐,这回摆正了吧?”
“ 对……嫩再往上,好哩!” 张春华轻摇罗扇,站在后面指引小毛子挂着灯笼。
小毛子脸红脖子粗的从梯子下来,挠着头,“ 春花姐,还有啥交代的?”
“ 嗯,嫩一会儿问问季二看看有没有别哩事儿,俺得去里屋帮着布置婚房哩。” 张春华摆摆手,脆声声道。
“ 哦好,你有事就喊我。” 小毛子臊着脸,不知道为啥自从看到这个一口乡下话的俏姐心里就火烧火燎的。
“ 嫩也被愣着了,赶快收拾利索了,等刘哥从山里回来,客人们也差不多到哩。”
“ 行,我知道了。” 小毛子看着那俏丽的背影,嘴不自觉的往上扬。
“ 哎,小毛子过来,搭把手,这都成新成新的,可不敢给磕碰了。” 季二朝着小毛子招了招手。
“ 好嘞。”
……
府中山穹之间洒下金晖漫漫,处处可见花红囍字,如同在传颂祝福着这段良缘,长廊里红锦绣地缠绵洞房花烛处,两旁绿树交错的枝蔓,绕着胭脂红,十步一系,错落在树枝中,池中银素白斑倒影着绿意中垂落的纱幔,似是碧玉落晚霞,红妆成一树,此刻,洞庭湖畔边,红霞满天,洋溢着喜悦。
“ 清儿,这绢带是不是太紧了些。” 温意此刻,折玉腰以微步,踱步一面嵌入石壁铜镜前,银丝雪发鬓盘灵蛇,目含春水清波流盼,黛眉轻染绯颜霞妆,似病态素娥的俏脸仿佛也恢复了一丝气色。
周玉清长身玉立在似雪梨状的妖娆丰腴身影后,笑颜如花眸似月牙,“ 姐姐,这样子正正好,这几天可是把李记的女红们给忙够呛,不谈这几件儿衣裳,裙子,绣鞋,哪件不得量身定做,听说不知道的都以为这是帮哪座庙里的神仙娘娘制做的。”
温意听了莞尔一笑,“ 清儿,你这小嘴儿就和抹了蜜似的,我真想哪天跟你一起去清河城中夜市见识见识。”
“ 大夫人还是莫去的好。” 张春华也在旁边坐着凳子小手撑着下巴,眼神里不知道想什么。
“ 为何?” 温意回眸不解问道。
“ 俺担心大夫人去了城里没地儿坐,咱只能在街上晃,每次俺和玉清姐去逛街的时候,总有人烦。” 张春华一本正经道。
噗嗤,温意展颜一笑,随即,望向窗外,看了看长廊的余晖,喃喃道。
“ 这新郎官该是回来了。”
周玉清,一身红云纱繁花蜀锦衣裤,脚踏罗地锦绣,如瀑青丝作单股粗麻状坠在紧翘,见她手捧着温意柔绨,轻声道,“ 他耽误不了的,放心好了,姐姐手指莫要乱碰,这凤仙花料该是快好了,我帮你吹吹……”
温意想到了什么,“ 呃,那个脚指也涂上。”
两女相视而笑。
……
夕阳晚霞照映着前望山雪峰金光闪耀。
刘长卿盘腿坐于一处高石,冷风呼啸而过,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似飘出点点银光,周围站着几个魁梧的二丈之躯。
一灰色长衫男子抚须笑道,“ 如此也好,只是不知周边百姓能不能抵达此处,常人在此地动工,恐是艰难险阻,某以为主公不妨让百姓们把所需材料放置石碑警示之处,某再派阴猖众们待无人之时取之。”
“ 这次某认为文成公说的对!” 李木赶忙接话,看到刘长卿的斜视后,又躲回远处靠着一堆白木,憨笑着从怀里掏出血食嘀咕着什么。
“ 主公莫要再气,这黑厮也不是有意为之,某等见主心切,闪躲不及,不成想那农户老汉当即吓死,还望主公见谅。” 典魏沉声道。
刘长卿拿着烟杆敲了敲坐下磐石,没好气道,“ 你们当我是菩萨不成? 何况菩萨也有怒目金刚相,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北州诸国之上还有三大势力,我们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这些执牛耳者们 姓甚名谁,也不知里面有什么修为之人,势局尚未明朗,冒然暴露我们的存在不是明智之举。”
刘文成笑而不语。
毅德钢鬓直立,俯身探头,凝视着少年,“ 主公莫怕,谁若敢来,某与其决一死战!”
刘长卿噗哧一笑,睥睨众鬼猖,“ 笑话,我会怕?怕能解决问题吗?你们这些杀才,敌在暗处,我在明处,且不知对手几何,你与谁死战?只是文成公前些日子推卦象显现有人从极北处窥探到我,现在是敌是友犹未可知,所以现在需要藏拙,懂吗?”
“ 那主公何需顾虑?管他是敌是友,是敌便战!某自随公前往,会他一会!” 毅德豪气干云,不以为然。
刘文公摇头笑道,“ 哈哈哈,汝这杀才,公意不在此,兵不血刃方为上策,且此诸国等地现战况焦灼,尔等可知其还有无背后推手,假使公横扫柔然北魏,那段氏宗族能否眼看公做大?这所谓权衡之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
刘长卿撑着脑袋看向一席灰衫,竖了个大拇哥,“ 你是懂谋略的,文成公!觉悟很高!记住咱们的宗旨,能和谈就别动手,即是动手那对方必须死,咱是万不得已,绝不躬身入局,让文成公找聚阴之地是为了给你们建阴庙,既有神鬼之力何不造福一方?捞了功德还能安身立命,这是天大的好事,皆是再现身常人处,那还怕把谁吓死? 再说打仗送死的事不是咱们所为。”
刘长卿抬头看了看,站起身伸了个腰,嘴角上扬,“ 哥几个,到时候阴庙建起,北莽山脉可就是群魔乱舞了,我答应各位的做到了,你们也得给我好好活着,已经是死鬼了,再死,那鸟石雕可就碎成渣了。”
众猖鬼们不语,朝着刘长卿躬身抱了一拳,只有远处的李木蹲在一堆白木旁,啃赤个不停。
刘长卿暼了一眼,摆了摆手,“ 这山上的灵兽可悠着点,该圈养圈养起来,谁就嘴贪吃个没完!那他娘的就着月华喝西北风也能饱。”
远处蹲着的李木回头看看,又把血食塞怀里,咂摸了一下。
刘长卿斜眼冷笑道,“ 都你娘的缺颗牙了,胡吃海塞的,嘴漏一地,埋汰玩意。”
李木把怀里的血食掏出来扔到一旁白木堆里,撇着嘴道,“ 主公莫再说某了!一会儿赶不上开席了!”
……
砰!砰!砰!
山峰此刻从远处望来,雪崩席卷而下,冰风乱舞,山体片刻淹没,显露出一片银装素裹。
只见几道黑影快速往下坠落着。
刘长卿坐在李木头上手里抓着两把钢叉,“ 你他娘的一身膻气腥臭,怎的不知洗涮一下自己,吁……停下!”
“ 主公停不得!不然某重心不稳,要趴着滑下去了,肚子疼。” 李木睁着赤血兽眼,左右腾挪,四爪嵌地,往山下跃去。
……
洞庭湖畔,此时亮如朝霞。
刘长卿熟人只识几个,所以在正厅摆宴两桌。
周通迈着外八,慢悠悠的进来,除了两个美婢站在此处接待,其余来打帮手的家仆们都在外面候着。
门外是季廷山穿着一身黑锦长袍笑脸迎宾,他也不知刘长卿请了哪些人,只好站在门口来即是客。
不一会儿,一辆官家的马车缓缓停靠,马夫搬下脚蹬,掀开车帘,李林儒一席青色长衫,剑眉星目,眼睛炯炯有神,下车环视眼前。
季廷山当然认出此人,李林儒只是看眼前高大老汉有些眼熟,总觉得哪里见过。
上前一步,“ 敢问这里可是刘府?”
季廷山抱拳笑道,“ 郡守大人,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李林儒一听认识自己,便不由道,“ 恕本官眼拙,您是何人?”
季廷山哈哈一笑,“ 八年前,清河郡附近多有山匪流窜横行,导致外地商贾不敢来此通商,老夫得知此事后便为郡守大人代劳行事,只是那时的大人才刚上任不久……”
李林儒皱着眉思索许久,再抬头,眼神顿时明亮许多,用手指着季廷山半天说不出话。
“ 李公莫要多言,待会儿我与公好好把酒畅谈,咱们边走边说,请!”季廷山一把牵住李林儒的臂膀,笑着往里请。
李林儒指着他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两人随即相视大笑。
顺着季廷山便迈步而入正厅,只见着一富家翁正端着茶碗,看他二人说笑着走了进来,便欲起身。
季廷山连忙摆手,“ 伯父快快请坐,我与长卿结为异姓兄弟,今夜我刘贤弟大囍之日,他暂时未归,您虽说是主家,但我作为愚兄代他迎宾理所应当,今天哪里有让您费心的道理!您安坐便是!”
这话说给旁边之人所听罢了,季廷山比周通都略长几岁,若是也跟着喊爹也太刻意了,脸面上也过不去,所以自是知道他身份之后就喊着伯父没停过……
周通看见门外进入的二人,连忙笑着起身,他草莽江湖出身自然对季老怪的名头略知一二,能让这个曾经难以企及的大人物这般尊敬,周通心潮澎湃,满脸的褶花今夜是越陷越深。
周通赶忙拱手笑道,“ 不知这位?”
李林儒从进门听到现在,已是对刘长卿有个明确认知,心想有这般少年英豪帮衬三皇子,大事可期!不谈其他,只那今夜新娘修为境界便已是傲世晋国,翻手覆雨笑谈间。
李林儒随即回礼,“ 本官清河郡守,李林儒见过主家!今夜不请自来,还望多多见谅!”
他早就让人摸清楚最近这少年的动向,只是一直没有选好时机见他一面罢了,所以故意挑选在刘长卿大婚之夜,一来祝贺,二来结识一番,也好了解了解这少年究竟何为。
周通一听是清河郡守拱着的手就没停,力度不由大了几分,“ 郡守能来为我儿庆婚,这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请坐。”
李林儒随后大步迈前,笑坐周通身旁,二人攀谈起来。
……
季廷山站在门外,负手而立,斜视身旁的季二站,“ 今夜告知下面都机灵些,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客人,都把罩子放亮点。”
季二点头称是,正当还想说些什么之时,原本虫鸣喧哗的湖畔旁,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异常安静,只看由远而近地面传来微微震动,“ 嘭……嘭……嘭 ” 季廷山眉头紧锁,眸子浮现惊悚,心道,好重的杀气!不由的倒退两步环视四周。
季二虽说不如季廷山感知敏锐,却也发现异常,正左右环视时,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老爷!老爷!你快看,妖怪!” 季二突然声音颤栗不已,手死死拽着季廷山的裤腿。
季廷山眸子紧缩,手掌全是汗水,暴退到门口,朝着下人喊道,“ 速去告知大夫人!”
此刻在笼灯照不到的地方,隐隐矗立着五座山丘,其中四座更是鬼面獠牙 戾气横生 站在门口旁的家奴们都不由自主的腿脚发软,惊叫着往后拖移。
刘长卿手持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器,从朦胧里缓缓走出,气色不好,众人看到他后,愣神个功夫,脑子反应迟缓,季廷山则是长舒一口气,心中此刻惊涛骇浪! 急忙近前,此刻俊逸少年身上一股腥臭味,季廷山顾不得旁,“ 刘贤弟,你总算回来了,客人还有多少未到?是否可以开席?”
刘长卿心想,哪里来的客人?不都是自己人吗? 也没顾得上其他,指了指背后,“ 招呼好祂们!把屋内酒席全部给搬到外面来,宅子里坐不下,吩咐下去,今夜洞庭湖禁止游湖,否则后果自负。”
季廷山抬头仰视着几位神魔,不由头皮发麻,点头称是便转身跑开。
“ 你个这鸟人,腥臭无比,速去湖里洗涮干净,我一会儿出来,再他娘闻到这股味道,我不活烤了你。” 刘长卿一脸气急!
骨楼发出嘎嘎的笑声,点着李木的胳膊,“ 杀才听话,速去远些,别恼了少主的雅兴。”
“ 某这就去!”
“ 躲远点的!”
……
不稍片刻,一个个家奴排着长龙手拿各种,连着桌子席位一股脑的搬在旁的一片草地上,离着不远处,沿着湖畔边,十步一篝火盆莲烤炉,把洞府外围照着亮如白昼。
在两张桌席周围更是点亮数根火炬,借着淡淡银灰之后的白玉盘透着丝丝白素,此景也别有一番韵味。
周通三人围坐一起,李林儒和季廷山坐立不安,看着周通淡淡然的表情,心里也松快了不少。
“ 主父别来无恙啊……” 刘文成众人盘坐在后谈笑风生。
不一会儿一对璧人从洞府走出,温意挽着刘长卿款款而来,周玉清则在另一侧,身后跟着张春华以及红袖,添香两位美婢,手里端着银盘酒具。
众人一桌而坐,刘长卿此刻胸戴红花,着一身红锦长袍,脚踏皮革短靴,站在座位前举杯道,“ 今夜我与温意大婚,也没太多讲究,我这人比较孤寡,今夜能到场的,我由衷的谢谢各位的,我与二位夫人敬大家一杯。”
说罢抬手便与温意周玉清一饮而尽,众人面露喜色朝着新人送去真挚祝福后也一饮而尽,刘文成等众皆是手捧一只偌大水缸,在祂们身后则摆着数百缸。
一众家奴更是惊着下巴,这爷真厉害,连山神都请来贺婚!
刘长卿看着旁边空着的一桌,朝着小毛子等人说道,“ 今夜府上管事旁的一桌留给你们,其余人等今夜随意,没坐的就站着,你们也陪着热闹热闹。”
众家奴面面相觑,顿时场面喧哗了起来,不少胆子大的,趁着酒劲挨个给主席位敬酒,马屁拍的众人合不拢嘴。
刘长卿知道李林儒的来意并没反感什么,二人把酒一番,“ 正好,省着哪天单独见你,我是打算把山脉周边村民……” 刘长卿和他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说完后。
李林儒听完刘长卿打算和安排后,赶忙起身一拜,“ 刘公子大义!李某替这几十户村民在此谢过!也要替清河郡这附近几百万的百姓谢过公子,若如公子所言,我清河郡无忧矣!”
李林儒现在是彻底没了心中淤堵的焦虑,死心塌地跟着高远一条路到底!此刻也是尽显书生意气,兴致高昂,谈笑风生。
……
刘长卿有些乏,便让张春华同红袖添香二婢作陪席位,自己则是带着温意和周玉清往府中走去。
两女左右环抱着他,“ 刘哥你看,这指甲颜色喜欢吗?” 刘长卿点头轻笑,“ 自是喜爱。” 随即温意俯身耳边,口吐芬芳馥郁,低声细语片刻,伸出灵蛇轻舔一舐,美眸娇柔妩媚,刘长卿猛点脑袋,“ 那二位夫人,咱们快快回屋!” 牵着二女就快步往屋内跑去,银铃笑声不止于耳……
正在走过长廊时,温意瞬间眼神冷漠手中银芒一闪,长弓顺势而起,见她皓腕轻抬,弓弦之上瞬息凝聚一支漆黑如墨的利箭,朝着不远处的阴影处一箭射出。
“ 咻。” 利箭离弦而飞,却消失不见。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笑声,“ 哈哈哈,小友夫人可真有一股女杰豪气!”
随着一声大笑,阴影处浮现一身着黑袍老者,相若王字,银眉花白吊垂在眼角两侧。 老者摸着自己的光脑袋, 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 老夫本想着进来贪杯酒喝,结果没找到地方!”
“ 你是何人?” 刘长卿见温意临阵以待,不由打量起来眼前之人。
“ 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打盛京而来,摘星楼,水无生。” 老者笑呵呵的双手插袖,立在不远处。
又是一位不请自来之人。
见刘长卿不与回应,这黑衣老人笑道,“ 洞房花烛人之大幸,老夫明日洞庭湖上想与小友饮一饮这江湖水,谈一谈那天下事。”
刘长卿心似明镜,一听盛京而来,能躲过温意的利箭看来此人武功修为不弱于她,这定是文成嘴里的那一卦象。
他眸子划过一丝银光,正色道,“ 我本无意江湖之事更不在意庙堂风云,既然水前辈相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衣老者点点头,“ 那明日老夫就恭候小友了。”说罢便转身隐入黑暗,眨眼消失不见。
周玉清不知什么情况,只是知道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搂着刘长卿的臂膀又紧了紧,温意俯身柔声道,“ 卿哥,明日妾身陪你同去,此人武功修为与我相差不大。”
刘长卿也不多想,既然没有当下动手,说明对方不是来自段家,摘行楼…… 水无生…… 他摇了摇头,对着二女笑道,“ 没事,看来非敌,莫让一个光头老坏了我们的雅兴,走走走!不管他!”
温意看刘长卿这般态度,便不再言语什么,眼里满是柔情似水。
二女伴着少年叠影成三,往里屋走去。
夜伴白素映着红霞满屋……
大小峰峦前后错落于一片火热之上。
妖娆丰腴伴着玲珑有致,少年此刻迷失在柔香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