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痴天才
水嫣然烦恼不已。
母亲今天吃过午饭就去庞家了，她和庞夫人林敏儿是一起长大的手帕交，自然比旁人亲近一些。
水嫣然也大概知道她去庞家干什么。听丹燕说，她二姐这几天闹腾的厉害，庞夫人也为此事苦恼不已。
她叹了一口气，想着要是母亲在家，该怎么应对张姨娘。
最近几年父亲也不待见张姨娘，张姨娘是趁着年纪大开始破罐子破摔，有时候居然不把她这个嫡长女放在眼里。
她从小学到的管理内宅的法子居然一个也用不到这泼妇身上。真是！
水安然还在哭泣，她说不过自己的姨娘，气的两眼赤红，扶着她的妙同也是浑身打颤。
巧思给水嫣然端过来一杯茶水，就悄悄站在了院门口，不住向外张望。
张姨娘还跪坐在地上，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大小姐，你是知道我的，最是直肠子不过。二小姐是仗着夫人宠爱从来不将我的话听到耳朵里。官学的事情到现在也没谱，她居然还来质问我，说是我害苦了他弟弟……”
看张姨娘说的实在是颠三倒四，水安然忍不住又喊到：“姨娘，你也是生了我们姐弟二人的，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先不说我罢。弟弟生下来也不是这个样子，他只是病了，你也不至于要诅咒他去死啊。”
水嫣然蹙了蹙眉。
提起水思南，她也是很烦恼。
水思南这几年的情况是越来越糟糕。
父亲是万事不管，近年连后宅都不常来。来了只在怡香居坐坐，或者去哥哥的宣墨居看看，是从来都不去凝香居和两个女儿的院子的。
哥哥也只能顾着自己，他今年要下场考试，空闲了还想着赶诗会吟诗弄月，忙碌又自在。
母亲是有心无力，她也找了很多大夫方士，都说思南这孩子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大概是中邪了罢？
她怜悯的看了一眼水安然。
这个妹妹不过才九岁，因着自己不靠谱的姨娘、找不到毛病却处处都是毛病的弟弟，也是费尽了心力。
水嫣然也知道二妹不耐烦上官学，可为了水家的名声和父亲的脸面也在努力适应。
小小年纪背负如此多，明显少了孩童的烂漫。
只有在厨房忙碌，妹妹才能稍微找回一点活泼，因此她也不愿姨娘一直拘着妹妹。
因着水安然“诅咒弟弟去死”这种说法，张姨娘变了脸色：“二小姐，安儿！你和思儿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怎么会去诅咒自己的孩子！只是看着他那不死不活的模样，我真恨不得代他去死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不能自已。
没有生思南以前，水老爷是很宠爱她的。甚至生了思南，那也是白白胖胖的好孩子，她以为她的后半生有了希望。
可是谁知道这个孩子却越长越不得劲，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不会说几句话，如今六岁了连走路都不稳当。这也就罢了，水府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可是他脑筋也不正常啊，每到晚上就用头撞墙，哭闹不休，谁说话都不理，揪头发抠脸，各种自残和哭闹，也就香儿能安抚他睡上一小会儿。
从思南一岁起，老爷就开始不待见她，要不是她性格泼辣，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这个病孩子毁了她的一切啊。
她不能让他拖累的她和女儿永远不能翻身！她还年轻貌美，她一定还会有儿子的！
“张姨娘，你怎么诅咒思南去死呢？他……”水嫣然有点词穷。对这个小弟弟，她实在没有多少感情。
“姐姐，你想想大哥哥，你想想大哥哥！思南也是你的兄弟啊！”水安然忽然爬过来对着水嫣然喊，“思儿虽然病着，可他多聪明可爱啊。他会分辨多少大小，他还能很快数出一根树枝上有多少叶子。姐姐，你帮帮他，不要放弃他啊。”
她绝望的扑倒在水嫣然脚边。她自己是庶女，没有得力的依仗，可是姐姐有啊。
若昙同情的看着水安然。
她终于知道了，水思南患的是自闭症，也叫孤独症。
这个病在她那个年代也是无法治愈的，那就是一种精神癌症。
但是她听说过丹尼尔塔米特，那个出生于七十年代的“白痴天才”。
他也是一个从小患有自闭症的人。
他害羞、自闭，惧怕社交，害怕与人交流，就连正视别人的眼睛都做不到。
但他却精通10种语言，能轻松背诵圆周率两万多位，还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某年某日是星期几，有超过计算机的心算速度。
听水安然提到水思南会数叶子，她就想这个孩子会不会在数学方面有一点开窍？
可惜这个年代重文重武，唯有商人才会用到数字。谁又能想到这方面的引导。
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做什么？
可看那个小小的姑娘跪趴在地上泪流满面，她的恻隐之心被触动，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圣母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默默想，回去先回忆一下，想想一年级小朋友数学都学些什么，找机会试探一下水思南，毕竟她也算救过他的性命，就送佛送到西吧。
“妙同，带你们小姐去里间歇着吧。”水嫣然沉默良久，方开口，“安然，姐姐明白你的意思。思南也是我的弟弟，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你先歇着。”
她又回头对绿玉说：“你出去找几个婆子把张姨娘带下去，先……关到凝香阁厢房去，我会如实禀报母亲，等母亲和父亲晚间再处理吧。”
她疲惫的挥挥手，“去吧。”
水安然不再说什么，带着妙同巧思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张姨娘知道自己做的事可能已经暴露，瘫倒在地正想哀嚎，绿玉眼疾手快堵了她的嘴，叫几个婆子拖着出去了。
因着水安然身体的不适，水嫣然让紫玉去给柳嘉容和古筝老师知会了一声，取消掉了下午的绣艺课和琴课。
直到将近晚饭，水夫人才从庞府回来。
一进门，水云就将发生在流虹阁的事情告知了她。她们大丫鬟都有一套手段，能够及时了解各院的动向。
水夫人一听，就气的发抖。她知道有些事情可能真的瞒不住了。
带着水云和水霞就去了流虹阁。
水安然正怏怏地靠坐在贵妃榻上。
她其实也猜到了那天思南落水的真相，她只是不愿意承认，所以今天她才会那么激动。
看见水夫人直接走了进来，她急忙翻身下榻去行礼，却被水夫人托住了胳臂：“好孩子，你受苦了。”
没有在自己姨娘那得到的承认，却在嫡母这里得到了，一下子让水安然泪盈于睫。
“你姨娘不着调，我也是知道的。你只放心，思南的事儿我不会不管。她做了些什么我本不想和她计较，如今却是兜不住了，我也不愿意给她兜了！”
水安然怀着的那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颤着声音问：“是她吗？”
水夫人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拍了拍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她走后，水安然扑到床铺上哭了个昏天暗地。
妙同和巧思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去劝，只让小主子哭个透，以后再也不为这事儿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