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某种可能的关联
入夜，太子少傅府。
洛无忧最近总是噩梦不断。
一年前，他十四岁，跟着父亲参加过一场残酷的战争。
北烈国国土贫瘠，不适合种植农作物，以牧猎为生。人人生的高大，嗜肉，擅武，是安南国的劲敌。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北烈国率十万铁骑几乎踏破安南国北方的防线。
洛为山带着洛无忧坚守两个月，终于把北烈国逼到了苍山以北，为安南国争取了十年安宁。
洛无忧受了重伤，他是被士兵从战场上抬着回来的。
有一剑从他的左胸穿胸而过，所有的军医都宣告无治。
洛为山痛苦的准备接受事实。
三天后洛无忧却奇迹般的醒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梦中的他穿着厚重的铠甲，已是青年的模样，却并不在北烈国的战场上。
他骑着高头烈马，身后北疆军高举着刀枪，旗帜烈烈作响，他攻陷的居然……是安城厚厚的城墙。
他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他看着自己执了长剑刺穿了文锦帝的胸膛。
他惊诧莫名，洛家世代忠心，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是了，他想起来了，因为文锦帝的猜忌，他父亲的军权被慢慢的削弱。他又不肯上京为质，错过了最佳表忠心的机会。
直到他二十岁那年，武威将军府被寻了空，塞了奸细进来。
那个女孩是他从城外“捡”回来的。圆脸大眼，面容俏丽，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劲装，她自称自己是江湖人士，死缠烂打要跟着他回家。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过堪堪十六岁，居然有一套缠他的本事。
可怜他从小在父亲的军营长大，见的女子有限，居然被她各种层出不穷的把戏捕获，兴致勃勃的带她回了武威将军府。
才不过一年，就曝出父亲通敌北烈国。他们洛家被判了诛连九族。
他捡来的女子居然是北烈国明珠郡主。
她拿了北疆军的军防图和他们早拟订的防御计划回了北烈国。
父亲一辈子忠心耿耿，到老遭遇如此祸事，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过几个昼夜，就垂垂老矣。
他气愤难当，偷偷潜入北烈国，绑了明珠郡主质问，直下了死手，将当年爱之若宝的女子打的遍体鳞伤，才撬开她的嘴，原来当时的丞相甘宇早与北烈国狼狈为奸。
文锦帝担心他洛家拥兵自大，居然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将洛家九族送上刑场。
他不甘，趁着一腔热血，居然带着北疆三十万将士反了。
一路南下，直捣黄龙。
将甘宇直接斩杀在皇宫大殿外，然后闯了后宫，将文锦帝一剑刺死。
破城的那一夜，他独自坐在洛府的大院子中，一夜无眠。
他报仇了，却茫然了。
这一场战争不知道有多少同生死的弟兄命丧黄泉，有多少人因为战火失去家园。
后来他扶持了安南国最不受宠的皇子登基，自己做了摄政王。
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再没有一日是自己的了，再得不到片刻休息。
他尽心辅佐着自己选出来的皇帝，却不得不日夜防着他。
毕竟新帝的满门也是他所灭，新帝对他又敬又恨。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不过数年，当年最不受宠的皇子扮猪吃老虎，羽翼渐丰，给了他一记漂亮的回马枪。
他被相似的一剑穿胸斩杀在新帝的长剑下。
从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北疆的武威将军府，还是十四岁。
直捣安城、辅佐新帝、被一剑穿胸那只是一个长长的梦。
他半宿茫然，一夜成熟。
于是第二天他就说服父亲送他上京为质，他绝不能让梦中的事情真的发生。
去年冬月全家以为老祖宗贺寿的名头上京，除夕夜进宫面圣的时候，他如愿得到在京为官……不，在京为质的机会。
他想当大将军，他不甘心成为一个一岁奶娃娃的少傅，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醒来之后，他想起邺南城的李家。
李家当时的家主叫李兆林，是邺南城的富商，育有三子一女。
李兆林的父亲李大有是赵王的马夫。
十年前，正是夺嫡最激烈的时候，当今圣上文锦帝还是晋王的时候，李大有被洛家安插在了赵王府做眼线。
因为李大有有御马的才能，人又精明能干，潜伏数年居然混成了赵王的马夫。
他无意间听赵王和自己的心腹密谋逼宫的计划。
他趁着外出偷偷传消息于洛为山，洛为山当时是晋王的门客，他立即将所得消息告知了晋王。
晋王见招拆招，与成王里应外合打败了赵王从而夺嫡成功。
赵王兵败往南潜逃，当时一起走的有数十名亲兵，李大有偕同自己儿子李兆林一起为赵王赶马。
在经过宛城时赵王因被晋王派的人下毒，不治身亡。
他的亲兵在一路的追杀中也所剩无几，其余人也被赵王鸩杀。
李大有也在之列，李兆林却逃了出来。
几经辗转，李兆林联系上了洛为山。洛为山安排他隐姓埋名长居于邺南城。
从某种意义上讲，李家是当今皇上以及洛家的恩人，如果没有李大有报信，等赵王夺嫡成功当了皇帝，作为晋王的心腹门客，洛家必然会遭大难。
在梦中，洛无忧曾在游历邺南城时想起李家，他专程前往去看望李兆林，却得知李家多年前满门遇害，不曾找到凶手，沦为悬案，唏嘘不已。
因此当他再次想起李家时，决定前往邺南城，如果能阻止惨剧的发生，也当是还了李家的恩情。
去的还是晚了。
当时他和仓罗到达邺南城的时候，李家已经起火，他只看到仓惶逃出来的李若昙和兰儿。
当时李小姐昏迷不醒，兰儿一个九岁的小丫鬟抱不动，拖不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担忧仇家斩草除根，正痛哭不已。
他叫仓罗装扮了江湖侠客前去帮忙，在破庙暂时安顿。
又去乱坟岗找了两个无名女尸放进李府大火中，方造成李府无一生还的假象，为主仆二人免去被未知敌人追杀的可能性。
当洛无忧在水府再一次碰到李若昙的时候，他敏感的感觉到水府和李家灭门有某种可能的关联。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