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可以信任你吗？
宣墨居。
水夫人知道儿子没事，也没有冲撞小郡王，吁了口气，就准备回怡香居。
一回头，看见门口杵着的铁塔一样的少年。
她心情不错，知道这个少年也算是间接帮了儿子，还受了一点小委屈，不由仔细看了几眼。
这一打量不要紧，就感觉这个孩子有一丝熟悉感。
他比水劲南高了大半个头，肩膀宽阔，脸色黝黑，鼻头高挺，却长了一对漂亮的丹凤眼。
穿着一身利落的深灰色短打，肩头、衣摆等易磨损的地方打着几个针脚粗陋的补丁。
正凝目看着水夫人，带着一股子呆萌。
“放肆，看见夫人过来，还不让开。”水云扶着水夫人往外走，却不见少年让路，大声呵斥道。
“不打紧。”水夫人只觉得这少年透着一股子难言的亲切，轻轻拍了拍水云扶着自己的手臂。
“是。”
“水云，你带这位壮士……呃，壮士怎么称呼？”
“回夫人，我叫石虎，惠城人士。我娘叫我虎子。”少年恭敬的回答，他好似专门提到了“娘”这个字。
“水云，带着石壮士出去说话，让南儿先歇息着。”
水嫣然领着绿玉也跟着出来。
水夫人在宣墨居院子的小石桌旁边坐下，水嫣然很自然的站在她身后。
母女俩动作一致的看着石虎。
若昙刚才没有进屋子，就站在门外等候，虎子刚出来，她就认出来了。
她错愕的看着虎子，他怎么会出现在水府？
“石壮士请坐。”
虎子毫不客气的大刀金马的坐在石桌的另一面。
水雾拿了茶盘过来，给水夫人和石虎斟了茶，默默退到后面站好。
“多谢壮士对南儿的维护之意。”水夫人温柔的看着虎子，如果她的南儿有这样的体魄那可就太好了，她对虎子突然萌生了亲近之意。
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微微愣了一瞬。
虎子看着水夫人，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隐约的知道自己和水府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她娘石雨，曾是水府的丫鬟。
他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的。
他娘亲老家就在惠城，那是一个美丽的南方海城。
他从有记忆就在那里生活，每天跟着娘亲在惠城的一个小渔村讨生活。
外祖父外祖母已经去世了多年。他并没有别的亲人，村里也有一些闲言碎语，盖是因为他们觉得娘亲未婚生子是耻辱。
渔民靠海生活，他家没有能出海的男人，娘亲只有靠赶海捡些虾贝艰难的把他养大。
日子再苦再难，娘亲都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亲。
娘亲总是抱他在膝头讲故事，讲一些很遥远故事，他听不懂，可她执着的箍着他让他必须明白。
她懂得真的好多。
她甚至会做造型很漂亮的点心，会绣很漂亮的荷包和手帕，她还识字。
这在小渔村简直是了不起的事情。
可惜她带着一个拖油瓶，不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娶她。
就是再贫困潦倒，她从来不愿意去拿她做的点心和绣的刺绣去换钱。
她做点心和绣花的时候总会做着做着就开始发呆，有时候虎子感觉母亲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和他们格格不入。
她就不应该是这个小渔村的人。
等他大一点，娘亲用小棍儿在沙地上教他写字。买不起纸笔，她就用白色的石头写在青石板上，一遍一遍的教他。
娘亲很严厉，他不用功就会有小棍狠狠的敲他的屁股。
他有时候觉得娘亲不喜欢他甚至是恨他的。
她看他的时候总好像没有看见他，有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对着他发脾气。
可是她又好像很爱她。她会搂着他教他很多有用的知识，用尽一个母亲所有的力气。
他想，他的父亲可能就是那个让娘亲又爱又恨的人，她才对他又爱又恨。
他一年一年长大，娘亲也肉眼所见的衰老，其实她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啊。
直到一年前，娘亲病倒了，这一病就起不来床。他找了惠城的大夫来出诊，也无济于事。
于是第一次，娘亲提起了父亲。
在遥远的安城，有一个水府。她曾经是那里的丫鬟啊。大家宅院的丫鬟是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小渔村的姑娘的。
她说她就要走了，她想叫他去水府帮她看看。
看谁呢？看什么呢？她却不说。
她说那里有虎子应该过的生活。
那么有没有他的父亲？十几年了，那个从来不被提及的人。
他曾经想过，他的父亲是水府的老爷还是水府的小厮？
娘不肯说，他只有自己去找答案。
他想尽一切办法，去弄明白到底谁是他的父亲。他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谁能理解他对父亲的执念？
如今，他就站在这个水府。
看着面前水夫人和蔼可亲的对她说话，“孩子，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
水云诧异的看着水夫人不自觉的把“石壮士”改为了“孩子”。
“夫人，如果您不嫌弃，我想在府上做个护卫。我有的是力气，还会一些拳脚功夫。我也识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水夫人，努力的推销自己。
水夫人柔和的看了虎子一眼：
“老爷身边还真的缺一个护卫，我晚上问问他可愿意收下你。”
“谢夫人！”虎子有点激动，立即起身离开石凳，单膝跪地作揖，行了一礼。
“起吧。”水夫人让水云扶起虎子，“天色也晚了，你就先出府，明天过来听消息吧。”
说着叫洗砚把虎子送出府去。
若昙趁着大家没有注意到她，也偷偷的溜了出去。
洗砚和虎子是少年人，步伐大，不一会儿都走出去一大截。
若昙跑了好几步才追上他们。
“洗砚哥哥。”她气喘吁吁的喊。
前面两人同时回头看她。
“珍珠，可是有事？”洗砚因为常去帮水劲南给快绿阁送从府外买回来的点心、胭脂水粉、各种小玩意的，跟若昙也是见过几次的。
若昙仗着年纪小了好几岁，给洗砚浣青几个留下个软萌小妹妹的印象。
“洗砚哥哥，我和虎子哥哥是认识的，我们一起上的京呢。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可好？”她毫不遮掩，他们本就认识也经不起查，“洗砚哥哥跟着大少爷也惊着了，就回去喝茶歇一歇，让我送虎子哥哥出府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洗砚摆摆手，和虎子告了声就回宣墨居去了。
若昙终于有了机会和虎子单独说说话。
出府的路上没有什么人，她大大方方的走在虎子的右侧。
“虎子，顾小姐那里有人给你不痛快吗？”她直接问。
“没有。”虎子低着头。
“那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进水府吗？”她单刀直入，毫不犹疑问出她的疑惑。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他不回答，却反问她。
“我可以信任你吗？”若昙微微仰头看着虎子。
她小小一只，只有仰着头才能看到虎子的脸。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虎子的眼睛。
今晚夜色晴朗，古代的天空一尘不染，深蓝色的夜幕上缀满宝石一样的星星。
这夜色中，俏皮的女童仰着粉白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询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会骗她吗？
虎子觉得他不想骗她。何况他们已经认识了两个多月，她的聪慧和狡黠已经深入人心。
“我，想要找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