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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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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光明媚,草木复苏,乔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周嬷嬷雇了马车,曼舟一家人终于搬进了水杉胡同。

    乔氏和曼舟住在正房,周嬷嬷和阿香住在西侧的厢房里。

    阿香高兴的忙进忙出,一个人就能把需要两个人才能抬的动的箱子抱的毫不费力。

    乔氏挽着曼舟进了西边她的闺房,曼舟住的屋子是两间通房,外间,周嬷嬷请人盘了炕,炕上有炕桌和箱柜,金色的晨光能透过镂空的窗子照射到整个大炕上。

    里间是卧房,架子床上挂了长长的香罗帐,旁边条案上的香炉里还吐着袅袅的青烟。

    妆台上,镜台下面的小抽屉里面也放了好些首饰、梳篦和香膏。

    曼舟有些惊讶的看向乔氏:“娘,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添置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乔氏拉着她在妆台前面坐下,看着镜子里的人说道:“前些日子娘让周嬷嬷买的,我的曼舟以后就是规规矩矩的小姐了,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虽然你的祖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但娘曾经也是将军府里的小姐,我的女儿自然也是。”

    曼舟的神情略有些担忧:“娘不怕平南侯府里的那个人知道你的下落?”

    “早些年还是有些怕的,不过现在不怕了,娘不是奴才,也没有什么身契,而且就在年前,周嬷嬷打听到,王氏当年生了个女儿,如今的平南侯是你爹的亲弟弟,她又能拿我如何。”

    乔氏重新给曼舟梳了头,从镜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两朵珠花,插在了她的头上。

    端详着镜中的少女,她忍不住笑道:“我的曼舟可真好看。”

    “娘也好看。”

    旁边的宅子里,顾砚初正坐在院子里的方桌前背书。

    耳边还能听到曼舟家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就连手中的书也不显的那么枯燥了。

    就在乔氏买下旁边的宅子以后,他曾找人将两家之间的土墙重新修的矮了一些。

    以前要跷起脚才能看到对面的院子,而现在以他的身量,只要将头抬高,便能将对面尽收眼底。

    巷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顾砚初能听到来人的脚步十分沉稳。

    他的心里有种预感,这些人应该是为他而来。

    果然,脚步声到了他的门口便停了下来,为首的人轻轻的叩了叩门。

    顾砚初沉吟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门口,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身旁是一脸笑意的秦夫子,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人。

    顾砚初没有多问,而是让开了身子,将人请了进去。

    秦夫子让到一旁,他旁边的男子率先走进去,在院子里的方桌前兀自坐下。

    此人身材挺拔,五官俊朗,周身都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他扯了扯嘴角,但却没显出什么笑意:“顾秀才,请坐。秦先生也坐。”

    方才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几个人却没有进来,而是在顾砚初的院门外把守。

    秦夫子四下看了看,说道:“顾秀才,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这位就是老夫和你提及的故友,他用了你开的方子以后,情况大有好转。我今日便是前来登门道谢的。”

    顾砚初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以对面男子的身份,自是不会用“谢”这个字。

    他不动声色道:“先生不必客气。”

    男子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声音十分醇厚:“听闻秦先生说,你的学识十分渊博,恰巧在下也喜好读书,不知日后顾秀才是否有兴趣一起探讨。”

    “荣幸之至。”

    他紧紧盯着顾砚初的眼睛:“乌梅膏的方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家师所传。”

    “令师是何方人士?”

    顾砚初不答反问:“兄台又是何方人士?”

    空气一时凝滞下来,男子锐利的眼神盯着顾砚初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终于开口道:“京城人士。”

    顾砚初垂下了眼睫,左手的三根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心里在思索什么。

    男子没有催促他,目光却落在了他刚刚看过的那本书上。

    敞开的页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而这批注的笔迹与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所写的一般无二。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赵大人教他读书时的模样,心中对顾砚初师父的身份更加确定。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初,范阳祖逖,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薄。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这是师父当年教他读书时,所讲的第一个典故,如果顾砚初的师父也是赵良韫的话,那么他一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顾砚初敲击桌面的动作就是一顿。

    他收回手,不急不缓的说道:“家师是浙江青田人,曾是太康三年的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在太康十一年时,成为太子的讲官,太康二十三年受太子牵连,死在狱中。”

    随着顾砚初的话说出口,对面男子和秦夫子仿佛全都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当年被废的太子,知道自己不但还活着,而且也知道他的存在。

    顾砚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医术尽得了师父的真传,他在临死前要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日后到他家中看一看他的妻女,再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为他那冤死的学生报仇雪恨。”

    太子的双目赤红,隐在袖中的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一阵沉默过后,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砚初,也许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师弟。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在秦先生向你求方子的时候?”

    见他微微点头,太子又道:“当年在流放的路上,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是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的暗卫救了我。青州是我母后娘家崔氏的地盘,我唯有藏身于此处,才能苟活至今。”

    顾砚初道:“卢家气数将尽,不出两年,圣上必将其铲除。”

    秦夫子道:“我们也是这样以为,只要卢家倒台,二皇子必然会被摒弃。”

    顾砚初道:“卢家倒台,当年之事必定翻案。”

    太子问道:“这些年,老师他过的如何?”

    顾砚初抬头看了眼院子外面高耸的水杉树,轻轻的叹了口气:“每日粗茶淡饭,青灯古佛相伴,多年苦闷郁结于胸,纵然医术再高,也救不了他自己,回天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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