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霍汀
曼舟回到村子里以后,几乎是足不出户,每日在家中不是看书就是绣花。
其间,周嬷嬷和阿香进了几次城,去水杉胡同送了些东西,扫扫院子便回来了。
城里有几家大一些的药铺,也仿照保和堂,开始出售膏方了,能治的病症也是五花八门。
已经有暖暖的春风,把树枝上冒出的嫩芽,吹的微微晃动。
阿香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她在这里吃得饱穿得暖,每日都和周嬷嬷抢着干活。
枝头上的小鸟,都能听到坐在井边洗衣裳的阿香嘴里哼着的小调。
天气渐渐转暖,乔氏决定这几日就搬进城里。
阿香便把家里所有的被褥全部都拆了,每日洗完晾干就收进屋里,拿给乔氏和周嬷嬷重新缝制。
旁边老牛头和牛婆子也开始忙活起来了,亲家老爷死了,他们决定带着牛桂琴一起搬进城里,和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
周嬷嬷暗骂老牛头一家子阴魂不散,盼望着到了城里可别再和他们碰面了。
杨春兰过来要曼舟家在城里的新住址,虽然不识字,但她还是将写了地址的纸条小心的收进了兜里。
她告诉曼舟,杨老太太为她说了一门亲事,还收了人家的聘礼,是清河村北面的石井村,那有一户姓王的人家。
王家只有一个独子,父子两个都会木匠活,家中还算是富裕。
杨春兰却不相信杨老太太会那么好心,而且自己的亲事也轮不到她来做主。
她和二妹杨春妮偷偷跑去那个村子,看了姓王的那户人家,王家老夫妻两个只有一个瘸了腿儿子。
她们回去把实情告诉了杨大嫂夫妇,杨大嫂便和杨老太太闹了起来。
已经分家了,杨连云又不是杨老太太亲生的,杨大嫂一点没客气,两家打的不可开交。
后来还是村长媳妇前来说和,杨老太太这才答应退了王家的聘礼,这门亲事才算做罢。
杨春兰告诉曼舟,从分家以后,她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几个妹妹都能吃上饱饭。
她有些舍不得和曼舟分开,好些年的感情,只怕以后想见面就难了。
曼舟玩笑她,说以后让她嫁进城里,两个人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明德书院的山长请来了一位讲授制艺的夫子。
这位夫子叫黄芳,名声很大,他在二十二岁时就考中了进士,曾在多个有名的书院里都讲过学。
顾砚初这些日子每日都去书院听他的课,获益良多。
明德书院后山的凉亭外有两个人把守,不让人靠近。
亭子里面两个少年相对而立,身着殷红色镶边刺绣长袍的风流俊逸,腰间还别了一把宝剑。
着霜色暗纹玉竹袍的少年儒雅清冷,他的头上插了一支白玉竹节簪。
霍汀背靠在凉亭下的柱子上,与刚刚转过身,背对着他的顾砚初说道:“顾兄,不如与我同去鹿山书院一起读书。”
“江西离青州太远。”顾砚初淡淡道。
霍汀道:“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还挂念什么青州。”
说完他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对,你那未过门的妻子还在青州。其实这里的夫子讲的也不错,我也可以留在这里等到明年秋闱。”
顾砚初转过身,撩了袍子在石凳上坐下:“霍兄是不是在京城里闯了什么祸,借口探望你外祖母才来了青州。”
霍汀干咳了两声:“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能让当朝吏部尚书的儿子躲到青州,想来也不是什么小事。”
霍汀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就,前几个月,我把户部尚书卢善忠的儿子,卢正千的胳膊给打断了。”
“卢贵妃的亲侄子?卢家的势力可真是大。” 顾砚初又长又直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霍汀道:“还不是依仗着二皇子。”
他喝了口茶:“太子未立,二皇子独大,的确应该避其锋芒。”
“我父亲从不参与皇子之争,因为我的事,他在朝中还遭了二皇子一派人的弹劾。”
顾砚初也不打断他,只静静的听着他说,直到霍汀将京城里的事情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笑道:“你且在这里安心读书,圣上是不会责怪霍大人的。”
与其说二皇子独大,倒不如说是卢家的势力越来越大。
按照师父以前的描述和从霍汀口中说出来的二皇子,并不像是当年策划出那场刺杀的人。
何况,当年太子才二十出头,二皇子比他足足小了八岁,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如何能暗中勾结那么多人。
背后谋划之人,才是当年刺杀的真正主谋。
十几年来,圣上为何要放任卢家势力做大,想来他也明白,二皇子只是被人利用。
卢善忠的门生弟子遍布整个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要弄清他的全部势力到底有多少再动手。
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霍汀走到石桌旁也坐了下来,他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说道:“现在锦衣卫里面有了卢家的眼线,已经被圣上废除,圣上便效仿太祖皇帝又挑选了一批检校,可是这批人实在是差强人意,不堪大用。”
顾砚初的目光一凝,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安阳山上的那个怀揣密信之人。
他不动声色道:“圣上有什么不能交给信任的臣子去查,用这样的人反而会得不偿失。”
霍汀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当年太子被流放以后,老皇帝就一病不起,一直派人暗中留意着他的动向。
却没想到,在流放的路上就失去了一切消息。
锦衣卫里混进了卢家的眼线,皇帝自然是不敢再用这些人,让他们去查废太子的下落,一气之下便将锦衣卫废除。
他亲自挑选的检校虽然差强人意,但最大的优点便是忠心。
宁愿死也不会泄漏半个字的忠心。
那封信里内容,那个模糊的地址,看来应该是与废太子的下落有关,这也正好说明了,怀揣如此重要密信之人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思及此处,顾砚初道:“你既习武,为何不做武将,还来科举做什么?”
霍汀不屑的撇了撇嘴:“朝廷历来重文轻武,我爹和我祖父都不许我舞刀弄枪,说我有辱斯文。”
说着他就站起来去拉顾砚初:“走走走,听说济安桥那边的丰庆茶馆这几天有人举办诗社,咱们去凑凑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