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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香根草和嗅觉障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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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辛以吹干头发出来时,方清月正坐在地毯上吃水果,脸颊被青提塞得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他凑过去搂她,见她赤脚,便拉过毯子盖住怕她着凉。

    但她却躲开了,腰板笔直坐起来,定定看着他,一板一眼道。

    “成辛以,我听了你刚才说的案子之后有点感触,要不我们聊聊?”

    他还以为她是终于想通,愿意跟他说当年地铁站事件的实情了,便点点头,也正经坐好。

    “好。”

    就算已经过去了快三年,但只要她想通了,愿意跟他坦承那时把她推下地铁站台的就是骆曦曦,他就可以不用再忍,他一定会重新找回证据,让骆曦曦为自己犯过的罪负责。

    但她说的却不是这个。

    “我刚才算了一下,我们谈恋爱快满两年了,对吧?”

    还差一个月就满两年,但不太对劲儿……成辛以的眉毛莫名不安地跳动一下,抿直嘴角,点点头,等她继续慢吞吞说下去。

    “虽说我也没和别人谈过恋爱,没办法跟其他人的感情状态去做比较,而且大家都说谈恋爱就像选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本来就是没法比较的事情……但其实对我来说,你一直都特别好,特别特别好,对我很好,跟你在一起我也会很放松,很舒服,很开心。”

    “‘但是’?”

    “……啊?”

    “下一句,你是准备说‘但是’么?”

    成辛以语调平稳,面色未改,但感觉胸腔里有股气渐渐开始上涌。她这种语气和反应,明显就是欲扬先抑,不知道是怎么不开心了。

    换在平时他当然会耐心哄,可今天本来就被骆曦曦烦到极致,刚刚贺暄又打来电话承认他早就知道那个疯女人这几个月在偷偷跟踪成辛以,他觉得离谱至极,简直气到快爆炸,怀疑贺暄脑子进了屎,可方清月在,他又不想发脾气,只好一直强忍着。

    结果现在好端端的,她突然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有啊。”方清月皱起眉头。

    成辛以努力吸了口气,尽量维持心平气和开口。

    “如果你真的开心,是不会刻意说自己开心的。人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说:‘很开心,但是’。”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不安地在客厅各处扫了一圈,又看看他,才慢慢道。

    “我只是突然想到……因为其实做咱们两个这种类型的工作,常常会遇到一些血淋淋的纠纷争执,其中有很多原始动机都是感情,比如你说的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或者曾经很相爱,后来撕破脸皮恶语相向,甚至开始互相物理伤害,乃至刑事犯罪,最后变成你办公桌上的案卷,甚至解剖台上的尸体。”

    “都不用到那个阶段,我觉得撕破脸皮就已经够可悲了,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很幸福,所以,我想打个预防针,如果……”

    那时候的方清月被娇惯多年,从没怕过成辛以,因为他几乎永远都是温柔宠溺、知情守礼的模样,更遑论在她面前发一丁点儿脾气。而且她性子本就呆板,自然也不会去谨慎小心地察言观色,只专注于如何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

    “……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喜欢我了,又或者你遇到了更喜欢的人,你不要瞒我,直接告诉我就可以,没关系的。毕竟感情本身就有不稳定性,我完全理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都坦诚一点,好聚好散就可以了。”

    她慢吞吞结束话头。

    空气安静下来。

    成辛以没动,甚至没看她,缓缓调整呼吸,直勾勾盯着那盘水灵灵的青提,仿佛在用眼神一个个警告它们不要突然成了精从盘子里跳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嘴唇。

    “你说完了?”

    她这才终于发觉他脸色不太对,情绪也不似平常。他很少在跟她说话时只瞪着别处。

    “……嗯。”

    “方清月,如果我说我以后不会移情别恋,你是不是会立马搬出概率学理论来,用‘一切都有可能’这类的话来反驳我?”

    她咬住下唇,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继续坚持。

    “客观上讲,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能……”

    “知道了。”

    他骤然打断她,嗓音因为用力克制而有些发颤,从地毯上猛地站起来,在她的视角中,他的头仿佛一瞬间冲上了天花板。

    “我去收衣服。”

    成辛以大步冲向阳台,完全顾不及她的反应。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冲她发脾气了,她居然这么不信任他,只信概率和理论……

    也就是因为不够信任吧,哪怕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给她,可她还是永远有所保留。所以就算他再爱她,再怎么掏心掏肺对她好,在她心里,他依旧永远只能是概率论洪流里的一粒普普通通的石子吗?他就势必会与其他废物一样,轻而易举屈服于柴米油盐和外界诱惑,坚持不了初心吗?

    凭什么啊,他在她心里就这么没分量吗?因爱生恨,好聚好散……这都是些什么傻b发明出来的吊诡逻辑啊,能生“恨”的“爱”是“爱”吗?能“好散”的感情算得上真的“好聚”过吗?且不说他不会移情别恋,即便他真“移”了,难道她一点儿都不会难过吗?换成是他,他估计会把那个男的狠狠揍一顿吧……

    果然,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和刚认识他时一样毫不在意吗?成辛以用力拽出洗衣机里洗好的衣物,拽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种怒气来得很无能,像个戒酒失败的废物,只好又悻悻停住动作,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深呼吸。

    ……

    但根本抑制不住,他发觉自己甚至开始像个斤斤计较的老太婆,在脑中默默翻起旧账来。

    所以也就是因为不信任他,她才至今不跟他坦承当年地铁站事件的真相吗?何止不愿意坦承,她甚至在提防他,提防他去深究。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也确实不知道当初在地铁站推她的人是谁,因为从来没观察到有什么人记恨她,所以一直毫无头绪,直到刚刚确定自己被骆曦曦跟踪的那一瞬间,他才突然福至心灵,把这些联系了起来。

    当年事发次日,他独自返回那个地铁站去找乘务员要监控。那种老旧地铁站的监控存量有限,超过七天就会自动覆盖,再想调查几乎不可能。当时他只是略有怀疑,想着不管她是不是有所隐瞒,总归需要先把证据及时固定下来。可等他去了监控室,才发现事发时的录像在前一天就已经被她拷走了,更过分的是,她竟然还胆大包天到背着工作人员,偷偷把监控系统里的原始数据给删掉了。

    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男朋友,就算再气,也终究没什么资格要她必须信任他。可后来在一起、有名分了,他又旁敲侧击套过几次,她依然嘴硬不说实话,始终坚持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方清月啊方清月,你是不是傻,胳膊肘往外拐。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呢?

    ……

    不能生气,成辛以用力鼓起腮,长舒一口气。

    他今天只是被骆曦曦和贺暄两个傻b烦到了,如果没闹这一茬,即便听到她发神经突然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生气的……对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他边深呼吸边晾好衣服,走回卧室,关好阳台门,又看到自己今天穿的衣裤已经被叠起来放到了平时放常穿衣物的柜龛里——是她帮他叠好放起来的。

    一颗心又默默软下来。

    算了,不跟她生气,说白了,他如何对待她、为她倾出多少心意,都是他自愿的。不管两个人如今再亲密,他终究不该强制要求她也付出一样多的心意,或者也用相同的态度来对他。讨债的才这样斤斤计较、索每一分利息,爱情不该这样。

    他走到衣柜前抽出长裤,想去给她买感冒药,却发现手指遇到一丝黏了巴几的触感。怎么会有点黏……他发现自己正拎着的是裤脚,上面沾了一小块亮晶晶的东西,就是这里黏糊糊的。

    大概是刚做完很费力的自我疏导,成辛以脑力用怠,智商没第一时间上线,没想起那是什么,捏着那丝糖渍边琢磨着,边在床尾坐下来打算套上裤子。

    在他坐下的同一瞬间,书桌上她原本黑沉沉一片的电脑显示屏,恰好倏然亮起来。

    成辛以下意识向屏幕瞟了一眼,然后全身定住,没再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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