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再次失联
终于跑完整条破路，回到了小区大门外。
到这时我才忽然意识到，我没带钥匙。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翻越小区门进入小区，一直跑到我家门口，才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我家门是开着的。
门开着，没带钥匙的我就不用担心进不了家门了。
但大半夜的开着门，家里有没有进小偷，小偷有几个，图财还是图色，此刻走没走，我都无法确定。
家里的灯是黑着的，我想了想，放轻脚步走进家门，轻轻关上门，才打开房间灯。
带着一丝警惕，我把我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连衣橱和厨房橱柜都没放过，确定家里没人，也没丢东西，连酱油醋都没被人动过后，我才终于安下心来。
从家里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没人进来过。
回到卧室，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我顿时皱起眉头。
这就已经凌晨四点半了？我怎么感觉刚刚的一切都是我刚睡着后发生的啊。
我睡着时还不到晚上十点，现在顶多十一点才对吧？
放下手机，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腿和脚丫子，全是泥土，脏的有点过分。
拖鞋裂开了，鞋底也磨的比之前更薄了一些。
嗯…凑合还能穿，等彻底烂掉再买新的吧。
起身来到卫生间，穿着拖鞋冲了会儿脚，把自己搞的没那么狼狈，我才回到卧室，抓紧时间补了会儿觉。
清晨，闹钟准时响起。
醒来后，我原本想再睡会儿，因为我真的很困，但却疼的睡不着。
脸，腿，脚，都疼。
起身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忽然有些想笑。
嘿嘿，这可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啊…脸真的肿了，肉嘟嘟的，还挺可爱。
艰难的洗漱时，我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其实刚醒过来时，我还想骗自己说，昨晚全程都是做梦。
我没有半夜跑到青衣巷去荡秋千，没有一条跑不出去的破路，没有一声响彻云霄的老虎吼叫。
但身上真切的疼痛却在提醒我，这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收拾妥当，我一瘸一拐的走出小区，一直走到快靠近地铁站时，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处那条破路。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破路依旧是那条破路，但被这天气映衬出了不同以往的气质，更远处的青衣巷也变得有些模糊，有点像海市蜃楼。
阴天…在福利院生活那些年，好像每天都是阴天，这样的天气，真是让人又讨厌又亲切。
坐地铁赶到公司，毫不意外的，看到我的脸和走路姿势，小王跟小李顿时开启嘴贱模式，各种阴阳怪气。
直到我跟他俩说，昨晚那个女人实在太性感了，我实在没忍住，才把自己两条腿搞成这样的，这两条单身狗才满眼嫉妒的闭上了嘴。
晨会时，赵总难得也来了，而且还发表了一大段演讲。
不过他演讲的中心内容很简单，就是各种道德绑架。
他疯狂的嫌弃着‘公司里的个别人’不为大家考虑，只顾自己，眼看公司遇到坎儿了，明明有能力帮助公司，却不肯帮。
至于刘主管，整场晨会也很难得的全程低着头，没接过一句话。
到晨会结束时，赵总终于直接点了刘主管的名，但却没提让他弟弟帮忙的事，而是继续催他赶紧找司惊鸿。
后天，龙哥就要来公司要人了，到那时，如果交不出司惊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是好事。
刘主管答应下来后，晨会一结束，他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至于我，因为昨晚严重睡眠不足，而且有点脱力，所以整个人都感觉浑浑噩噩的。
临近中午，赵总离开公司后，我就趴在工位上补起了觉。
断断续续的睡到下班时间，迷迷糊糊的打卡下班。
重新坐上四号线，我才感觉自己的精神头稍微恢复了一些。
强忍着一身疼痛，一路坐到终点站，下车后，刚走到地铁口，我就看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是昨天那个山茶花民间艺术团的卡车司机。
这司机依旧一只手戴着黑手套，依旧笑的阳光灿烂。
此刻他正站在地铁口旁边，手里拿着一叠传单。
看到我出现，他立刻上前两步，抽出一张传单说道：“真巧哈，冲这缘份，大后天可一定要来看我们表演哦，门票很便宜的，两块钱你有吧？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两块钱你什么都买不到，因为我们门票要五块！哈哈，也很便宜吧？”
听到这人的冷笑话，我勉强一笑，接过他手里做工略显粗糙的传单看了下。
“嚯，对自己下手可真狠呢。”
忽然，这人盯着我的脸来了一句。
“什么？”
我脑子还有些迷糊，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多解释，而是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看传单吧，你看，表演很丰富吧？说真的，这年头花这点钱就能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演，我们都能算是做慈善了，您花钱养活我们，您也算做善事了，您看，这就是双向奔赴的善良啊，多美好，是吧？哈哈…”
我笑了笑说道：“您这嘴真适合干销售…不过你在这儿揽不到太多客人，你不知道，我平时下班坐地铁回到这一站时，基本就我一个人了，你这…嚯，不是吧？你们艺术团还有老虎？不是人假扮的吧？”
一边说着，我一边看着传单上的节目宣传，看到有老虎表演时，我多少有些惊讶。
“当然是真老虎啊，那可是我们的镇团之宝呢，光看这个就值回票价了，您说是吧？”
小司机很骄傲的说完，我想了想问道：“那，昨晚…不是，今天凌晨，你们家老虎叫了吗？”
小司机意味深长的说道：“平时没事时，它从来不乱叫的。”
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再次沉思片刻，说道：“好，大后天是吧？我一定到。”
“好嘞！”
小司机开心的说完，我又冲他问道：“对了，怎么称呼？我叫封光，你叫我小封或者小光都行。”
小司机说道：“我姓江，你叫我小江就行。”
“小江？”我笑道：“巧了，我前两天刚认识了一个老姜，嘿嘿…”
我说完，小司机保持着笑容说道：“不是同一个江，我这个是江河的江。”
“你怎么知道不是同一个江？”
我有点纳闷的问完，小司机随口说道：“猜的。”
说完，他的笑容里，好像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眼瞅没什么可聊的了，我便和这位小江告别，拿着宣传单回了家。
吃过晚饭，一瘸一拐的回到床上，我才终于有了点精力，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经过。
看来，那声把我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叫声，真是老虎发出来的。
这么说的话，这老虎的叫声，跟那条破路昨晚那种古怪状态之间，是有联系的？
要是那老虎没叫的话，我会不会到现在都没走出来？
可那条路怎么就会出现那种状态呢？
是路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便刷着手机，想了会儿别的事。
想着想着，我忽然想起了楠荷。
本来说好今天重新去看她的，结果被这些破事搅和的，到现在才想起这茬。
算了，今天实在太累了，明天再去吧…
转过天一早，被闹钟叫醒后，我先回忆了一下昨晚做的那个没什么特色的梦，又确认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这才安下心来，起床上班。
晨会时，赵总很难得的又出现了，又对大家讲了一通话。
不过，除了把‘龙哥后天就会找来’，改成了‘龙哥明天就会找来’以外，他讲的所有内容，和昨天基本完全一样。
而刘主管的反应，也和昨天晨会时完全一样。
晨会结束后，刘主管也照旧匆忙的离开了公司。
昨天迷糊了一天，攒下不少工作，所以虽然心里一直惦记着楠荷，但我也没着急去看她。
在公司忙活了一上午，直到把这两天的工作彻底捋顺，吃完午饭，我才借口去见客户，离开了公司。
再次坐上四号线我才忽然意识到，楠荷所在的那叫医院，竟然离我们公司很近，一站就到了。
这样一来，以后我就是天天去看她，都不太会耽误时间。
带着一丝小窃喜，到站下车，我直奔楠荷所在的病房。
然而走到门口我却傻眼了，病房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不光人没了，整个病房也重新收拾过。
病床干干净净，被子枕头都没有了。
旁边的桌子上也是如此，除了一个暖水壶外，什么都没了。
人呢？
我呆愣愣的看了没多大会儿，忽然一阵吵嚷声传来，扭头看去，是几个人正推着一台担架车朝我这边走来。
担架车上面有个正在挣扎的人，但他也被束缚带给捆住了，任凭怎么挣扎都没用。
不多时，这群人便把担架车推到了我面前，一个白大褂当即冲我喊道：“快躲开，别堵门！”
我赶忙答应一声躲到一旁，只见白大褂熟练的打开原本住着楠荷的这间病房的房门，一群人合力把那辆担架车推了进去。
距离足够近时，我趁机扫了一眼担架车上的人，是个陌生面孔。
有个护士没跟着一起进去，她守在了门口。
于是我便冲她问道：“天使姐姐你好，请问这病房之前的病人哪儿去了？”
护士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扭过头说道：“你是她朋友啊？昨天已经出院了。”
“啊？出院了？怎么就出院了？”
我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
护士说道：“康复了就出院了呗，不然在这儿呆着干嘛？这地方一天贵着呢，而且你不是也看到了嘛？这房间有的是人抢，康复了还不走，我们就该撵人了。”
“哦，真是…真是医者父母心，那咱们医院有那个病人的资料吗？比如联系方式什么的？”
我刚问到这儿，护士看向我的眼神顿时多了一份警惕，她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才说道：“你不是她朋友嘛？那你没她联系方式？我们这儿可是正经医院，我们是不会免费出卖病人资料的，请你尊重我们。”
“哦，抱歉，抱歉。”
眼看护士说的这么坚决，我便没再强求。
出院了就出院了吧，本来就不联系，以后继续不联系，也没什么不妥。
就当前天在这里的相遇，只是做了一场梦吧。
我们…依旧是不同世界的人，依旧各自有各自不同的生活。
楠荷病房里的人在忙碌着，我转身想走，忽然看到了肖大顺老婆的病房，一时心血来潮，我便走到了那间病房外。
这间病房也有些空荡，因为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就是肖大顺的老婆。
这女人躺在病床上，单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病房里有些脏，有些乱，没有肖大顺和肖梓萱的身影。
我正在看着，忽然，刚才那个护士喊道：“哎！你是这病人的家属吗？”
我回头看向护士，说道：“不是啊，我…我算她的朋友吧。”
想到我毕竟正在盯着人家看，所以我临时想了个托词。
护士冲我翻了个白眼说道：“朋友啊？那你快帮着劝劝她家里人吧，她家交的费用今天就到期了，再不续交的话，天一黑我们就得把她请出去了。”
“那这事儿你们跟她家属说过吗？她家属知不知道？”
我问完，护士说道：“肯定说过啊，昨天还跟她丈夫说过呢，当时她丈夫答应的好好的，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人影，我们医院又不是搞慈善的，这…”
护士的絮叨还在继续，我在脑内调动‘开会大法’，对她后来说的话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听进去。
不多时，护士被一个医生叫走，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可怜女人，这才离开了医院。
医院和我们公司之间隔着一个公园，正巧心里有点堵的慌，也没心情工作，于是我便顺着公园散起了步，准备溜达着回公司。
没过多大会儿工夫，刚走到公园中段，手机忽然响起，是同事小敏打来的电话。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小敏便带着一丝忧伤说道：“封光，你在哪儿呢？快回来吧，赵总要开会。”
我有点纳闷的问道：“开会？大下午的开啥会？咋这么突然？”
小敏说道：“赵总说…公司干不下去了，开个解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