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门
“别再找我家小姐了，小姐虽然不会阻止你们，但再找下去，对你们没好处。”
这人说完，我问道：“您等在这儿，就是要跟我说这句话？要不您跟我那个主管也说一遍吧？您不知道，我就是个打工的，那个秃…那个胖…那个帅哥才是我们领导，公司里的事儿都是他说了算。”
我说完，这人脸上的笑意多出三分古怪，他身体微微前倾，冲我问道：“那，我用不用挨个通知一下你们公司里的所有人啊？”
虽然问的很礼貌，但听他问完，我莫名觉得，我要是敢说‘用’的话，他下一秒可能就会一嘴巴子糊我脸上。
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我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什么，那您为啥单独跟我说啊？”
这人一耸肩，说道：“不知道，小姐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咯。”
“啊？”我有点怀疑的问道：“所以，是司惊鸿让你单独跟我说这话的？”
这人点点头说：“聪明，其实，小姐也只让我叮嘱你了，只要你别再找她就行，至于其他人…”这人扭头瞥了不远处的刘主管一眼，说道：“无所谓。”
“我？只是针对我？就为了给我捎这么句话？那她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干嘛还辛苦您专程跑一趟？”
我问完，这人再次咧嘴一笑道：“电话费多贵啊，我们也不富裕，能省则省呗，嘿嘿…好吧，其实是小姐交代说，如果你竟然能找到这里，那我就在这儿把这话告诉你，今天咱俩可不是偶遇，我最近一直在这儿蹲点，等你好几天了哦。”
听这人说完，我隐隐感觉，刚刚那股莫名肃杀的气氛已经完全散去了，于是便试探着继续问道：“所以，司惊鸿真跟这家小吃店有关？那，那晚在那个地铁站，我真的看到她了？她去那儿干啥？她到底是啥人？你为什么管她叫小姐？她…好了好了，别瞪了，不问了，那…那啥，怎么称呼您？”
面对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人撇撇嘴回答道：“你就叫我…司机吧。”
“司机吧…好名字，真阳刚。”
我说完，这人一脸黑线的说：“阳刚你妹，说机不说吧懂不懂？靠，你这脑子真是…得，不跟你废话了，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要不要听，随你，我就先告辞了…封光。”
说完，这人掏出个皮质钱包，从里面夹出四张十元纸币，叠在一起，压在了一个空碗下面，起身便走。
老板还在和刘主管聊天，聊的很投入，投入到完全没注意到这人的离开。
“司机…是他的职位？还是他真的也姓司？”
我小声嘟囔完，看了看他面前放着的空碗，一共四个。
“饭量倒是真好啊，就是这结账方式可够老派的…”
我刚感叹了一句，忽然，不远处的刘主管和店老板同时兴奋了起来。
店老板：“头发又黑又直又长？”
刘主管：“又黑又直又长！”
店老板：“眼睛又圆又大？”
刘主管：“又圆又大！”
店老板：“皮肤很白？”
刘主管：“白！”
店老板：“身高…”
刘主管：“高！”
店老板：“五官…”
刘主管：“端正！”
店老板：“身材…”
刘主管：“好！”
店老板：“明白了，我见过！”
刘主管：“您果然见过！”
店老板：“她来我店里吃过一次饭！”
刘主管：“她果然…啊？吃饭？就一次？”
终于，刘主管的语气稍微正常了一些。
店老板也稍微收起兴奋，微微点头，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拿着烟盒举到半截，但最终没舍得分给刘主管，而是缓缓放下烟盒，整理了一下比刘主管只少不多的头发，眼神悠远的看着人来人往的饭店门口，嘴角牵起一抹男人至死是少年的微笑，深情的说道：“开店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在店里看到气质这么出尘的女孩，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中…”
“咔嚓！！”
后厨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给我吓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扭头一看，老板娘一只手攥着那把百鬼缠身亡魂萦绕充满杀气的剁骨刀，另一只手拿着一段被她一刀砍断的半截牛大骨。
店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语气郑重无比的说道：“那女子与我夫人倒是有七分神似，只是身材远不如我夫人丰韵，好了，你二人刚刚说想吃什么来着？”
说完，店老板就一脸正气的站起了身。
忽然，刘主管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赶忙接了起来：“哎，赵总，是…是…啊？小光啊？在呢，好，小光，哎！小光，你在那儿坐着干嘛？过来，赵总找你。”
我起身一边走向刘主管一边说：“啊，刚刚在这儿看人吃饭来着，可好看了，赵总找我啊？”
说着，我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喂什么喂？是小封啊？你俩在哪儿呢？上班时间怎么又跑出去了？那个客户还没谈完？抓紧的，谈完你俩赶紧回来！”
赵总相当严厉的说完，我却有些纳闷。
赵总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谁说我俩出来谈客户了？而且他的语气怎么怪怪的？
我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忽然，电话那头又传来赵总很刻意的声音：“小李！眼力劲呢？！光给龙哥倒水？没看到龙哥的朋友？瞎了你？！”
一瞬间，我明白了，龙哥登门了。
赵总刚才说我和刘主管外出谈客户，这话是说给龙哥听的；他让小李给龙哥的朋友倒水，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你俩赶紧回来啊！”
赵总又说了一句。
我赶忙接话道：“哦哦，好，我们这就回去。”
电话挂断，我把手机交给刘主管说：“赵总催咱们赶紧回去。”
刘主管有些无奈的说：“哦，行吧…那对不住了老板，工作要紧，下次再来吃。”
老板很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常来，欢迎…来聊天也是可以的。”
刘主管没接话，只是有些失望的点了下头。
走出小饭店，刘主管冲我问道：“你刚刚跟那个吃饭的还聊天了？聊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四个空碗，一边走一边说：“没啥，瞎聊，您跟老板聊的怎么样？看那意思，他真认识司惊鸿？”
刘主管说道：“嗐，认识啥啊？就是小司之前来这儿吃过一顿饭，小司嘛，你也知道的，外形比较出众，给这老板的印象就比较深，这老板就记住她了…但她也就来这儿吃过一顿饭，至于这号码…”
刘主管看了看手里那张报销凭据，才继续说道：“应该是她当时看到了这号码，就随手借用了吧？”
我“哦”了一声，借着刘主管新了解的这点信息，又仔细捋了捋那个‘司机’的话。
看来，司惊鸿是故意把这家店的信息当成自己的信息，留在公司里的。
这样一来，只要我们顺着她留下的信息寻找她的话，一定会找到这里。
如果我们到了这里，就说明我们真的有在寻找她。
司惊鸿让司机守在这里等我，应该也是想借此来确定一下，她离开后，我会不会寻找她吧？
可这么搞，不觉得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吗？
不想让我们找你，你直接明说不就行了？
忽然，我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财务部的女同事小敏。
这姑娘可是负责发工资的，所以一看到她的电话，我立刻就接了起来：“喂，敏姐啊？啥事？”
我说完，电话那头的小敏用完全不同以往的语气，压低声音紧张的说：“封光，赵总让我跟你说，你俩慢点回来，那个龙哥是带着脾气来的，而且好像是冲你来的，你在外面多待会儿，赵总先帮你应付一下，别着急回来啊。”
小敏说完，不等我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我顿时有些愣住。
眼见我站在原地不走了，刘主管问道：“小光，怎么了？谁的电话？”
我看向刘主管，说道：“没事，咱们快点回去吧…抓紧时间。”
刘主管“哦”了一声，和我一起走向了公交站。
坐公交车回公司的途中，我告诉刘主管，龙哥来了。
听到这名字，刘主管明显紧张了一下，但他还是尽快调整好状态，对着我说了几句不知道是鼓励我，还是鼓励他自己的鸡汤。
我没理他，也没想龙哥的事，而是在想司惊鸿，以及那位司机。
想着想着，我忽然想到了以前经常听到的一个说法，就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司惊鸿在给我们公司带来许多大客户大订单，也带给大家一个月相当愉悦的上班体验的同时，也带来了龙哥这种麻烦。
当然，如果能处理好的话，龙哥也不是麻烦，而是好处。
但是…唉，这能处理好嘛？
不多时，公交到站，下车后，刘主管走路的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了一些，而我则比平时快了一些。
一路纠结着走到公司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阵陌生又浮夸的笑声。
听起来，这笑声属于至少四五个人，而且笑的很刻意，笑的一点都不快乐。
公司门没关，我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公司我就看到，在我们平时用来开晨会的那一小片空地上，或站或坐着五六个人。
这五六个人全都长的驴高马大，平均身高绝对超过了一米九，而且都不瘦。
最不瘦的那个，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像个巨型肉球一般。
这肉球，就是龙哥。
油腻的大背头，一脸布满痘坑的横肉，如同怀了六个哪咤一样的啤酒肚，胖的跟草原上卖肚包肉的牧民似的。
而对于我们公司来说一向相当威严的赵总，此刻正坐在龙哥身旁，满脸谄媚的冲龙哥说着什么。
我看到赵总的同时，赵总也看到了我，他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瞬间便相当惊讶的说道：“封光？你俩怎么…”
说到这儿，赵总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一只手玩手机，一只手盘串的龙哥，忽然住了嘴。
“封光？”
龙哥忽然重复了一声，缓缓扭头，三角眼瞥了瞥我，接着继续看向手机，说道：“过来。”
眼看他说这两个字时并没看我，我一时真的不太确定，他是不是要让我过去。
但我只愣神了不过两三秒，一个陌生壮汉就冲我骂道：“让特么你过去没听见？聋了？！还要龙哥说第二遍还是怎么了？！”
我环视四周一圈，看了看公司里的情况。
财务室的门是开着的，能看到小敏的背影。
平时挺活泼的一个姑娘，此刻后背绷的笔直，一动不动，显然是被吓到了。
另一边，我的工作区域里，小李和小王正坐在各自的工位上，两个人都是相同的表情，害怕之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你特么快点！”
又一个壮汉冲我骂了一句，骂完，还朝我走近一步。
我又看了看赵总逐渐复杂的表情，“哦”了一声，几步走到龙哥面前，隔着茶几给他恭敬的鞠了个躬，接着说道：“龙哥好，我是封光，您…”
“赵耀宗…”龙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打断别人的话，我刚说到这儿，他就头都不抬的说道：“这就是你找来的顶替司惊鸿的人？你就拿这么个玩意儿敷衍我？”
赵总卑微的说道：“没有没有，小司的辞职真的突然，除了小司，这孩子是咱们公司最好的业务员了，真没敷衍，您…”
龙哥忽然缓缓看向我，说道：“转一圈。”
“啊？”
我没听懂。
一个原本就站的离我很近的壮汉，忽然很用力的一把推在了我肩膀上。
这一下真的挺有力度，我直接被推的踉跄着撞向了不远处的墙。
“哎你！”
刘主管忽然喊完这两个字，推我的壮汉立刻指着他骂道：“哎你妈！死秃子，让你说话了？！”
说完，这壮汉又冲我说道：“让你转一圈你不懂？原地转圈不会？！听不懂人话？！”
刘主管又说道：“别动手啊，再怎么…”
“就特么动了…”
壮汉说着，就要朝刘主管走去，我赶忙喊道：“没事没事！我转！我转！”
壮汉站定脚步，一脸玩味的看向了我。
我稳住身形，重新走回刚才站立的位置，站稳，原地转了一圈。
“再来一圈。”
龙哥又说话了，于是我就又转了一圈。
“啧…这胸，这屁股，这脸…赵耀宗，你就拿这么个玩意儿顶替司惊鸿？你让他拿啥顶？你提前让他戴个假发装成个女的也行啊，就…就这？”
龙哥阴阳怪气的说完，他带来的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我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热，我咬着牙，没说话。
龙哥忽然缓缓起身，晃动着肥大的身子朝我走了过来。
“龙哥龙哥，有话好说您别…”
眼看龙哥来者不善，赵总赶忙上手想要拦他。
龙哥的朋友们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幕，龙哥瞥了赵总一眼，说道：“德性，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还能打他还是咋了？瞅你个怂样，松开。”
龙哥的一个朋友跟着吼了一句“松开”，赵总这才一脸歉意的看着我，松开了手。
龙哥几步走到我面前，满是肥肉的大手在我脸上拍了两下。
不疼，但心里很疼。
“行了，算是法治社会把你给救了，要搁几年前，你龙哥我还混的时候，就你？”
说到这儿，龙哥又拍了我两下，这才接着说道：“三天之内，把小司给我找回来，见不到她的话，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说完，龙哥冲我露出一嘴大黄牙，仿佛是笑了一下，接着便走出了我们公司。
目送着龙哥和他的朋友全离开后，赵总几步走到公司门口，往外看了一眼，才关上了门。
一瞬间，我感觉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光刚刚是为公司才受这种委屈的…”赵总忽然说道：“所以，谁要是敢把刚才的事说出去，我立刻就开除他！都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