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星空
“警察叔叔，冒昧问一下，您知道这孩子她姥姥具体哪儿受伤了吗？她姥姥的…眼珠还好吗？”
看到肖梓萱的表情，再听到她说的那两个字，我脱口而出的冲警察问了一句。
“眼珠？”
警察有些含糊的说道：“不止吧？具体细节我们也不太清楚，你干嘛问这个？”
我还没说话，另一个警察凑到这警察旁边耳语了几句，这警察顿时‘哦’了一声，了然的点点头，接着冲我说道：“就是你也看这孩子她妈的那场直播了是吧？呵呵，想多了，那就是碰巧赶寸了，跟她姥姥是两码事，难不成你以为这五岁的小女孩是什么连环挖眼杀手，还一天一个啊？那也不能光挖自己家人啊，是吧？放心，她姥姥比她妈那情况严重的多。”
“哦，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警察的话，让我心里放松了一些，但并没放松太多。
低头看看肖梓萱，她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很安静，很乖。
想了想，我对警察说道：“警察叔叔，那这孩子您打算怎么处理啊？我跟这孩子非亲非故的，不管她家出了啥事，也跟我无关吧？我可以走了吧？”
我得承认，虽然肖梓萱这孩子不吵不闹，比那种喉咙里长哨子的同龄熊孩子可爱太多，而且五官端正长的也很好看，但我就是不喜欢她。
也许是因为看过她亲手挖出了她亲妈的眼珠，也许是看到了她身上的不明血迹，也许是看到了她在听说她姥姥出事后，露出的诡异笑容。
总之，这孩子让我感觉不太自在，而且随着跟她接触次数的增加，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也越来越浓烈。
听我说完，两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便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眼看他俩还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我使劲转动了一会儿脑筋后，给他俩出主意道：“对了，警察叔叔，我记得她妈妈直播时，不是还有两个助手嘛？那看着跟她妈感情可好了，要是这孩子的妈跟姥姥都不方便的话，要不让她妈的助手帮帮忙？”
一个警察看向我，说道：“你想多了，她们之间只是同事而已，没有你以为的那种感情的，等你工作久了，跟同事打交道多了，你就会明白的。”
“哦…”
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深有感触，所以也没法反驳。
不过看着警察说这话时一脸严肃的模样，再看到另一个警察对这话深以为然点的那两下头，我忽然有些想笑。
警察这话说的，好像他俩不是同事似的。
又是一阵悄悄话过后，两个警察终于拿定了主意，其中一个对我说道：“行吧，很感谢你配合我们工作，那要是没其他事，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好啊…”
我站起身说道：“那这孩子的事就辛苦您二位了，告辞。”
说完，我起身刚想走，手心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的冰凉，低头一看，是肖梓萱，她又拉住了我的手，像是舍不得我走，又像是想跟我一起走。
“瞧瞧，这孩子见你是真亲啊，呵呵…”
警察一句话，搞的我有点尴尬，但我还是轻轻抽出了被肖梓萱拉住的手。
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肖梓萱还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然觉得，她的脸上好像又多了一丝表情。
那表情的含义有点复杂，像伤心，像生气，像失望。
不管具体像什么，我都感觉，这表情是我造成的。
一个警察忽然冲我说道：“行了，走吧。”
说完，他便起身也来到了门前，显然是要送我走。
我“哦”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的朝外走去。
在警察的陪同下，我一路沉默着走到派出所门口，告完别，警察扭头刚要回去，我忽然鬼使神差的冲他问道：“对了，警察叔叔，可以问个事儿吗？”
警察转回身问道：“什么事？”
我说道：“按您刚才的意思，这孩子的妈妈和姥姥都照顾不了她了吗？我记得她妈妈不是只是眼睛受伤了嘛？不妨碍带孩子吧？”
警察解释道：“哦，不光眼睛，因为这事儿，孩子她妈受了刺激了，精神不太稳定，那就不太适合带孩子了。”
“那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啊？她还这么小…”
我问完，警察说道：“这个啊？如果确定符合条件的所有监护人都失去监护能力，这孩子估计得送福利院。”
“送福利院？！”我心里顿时一紧，顺嘴说道：“要送到那种地方吗？那种地方…”
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我毕竟也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
警察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他又说道：“啊，也不一定，咱们还是会尝试联系她其他亲属的，也不是说明天一早就直接送福利院了。”
“哦，好吧…”
实在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我只好再次跟警察告别，离开了派出所。
这家派出所和我小区距离不远，再加上心情莫名烦躁，于是我便踏着夜色，步行朝我家走去。
五岁，好小啊…我都不知道我被送到福利院时是几岁。
可能也跟肖梓萱差不多大小吧？
谁知道呢？小时候的许多事，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我记得，在那种地方，有些事，我一个男孩都几乎承受不住，她一个小姑娘…
走了好一会儿，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小区灯光时，手机忽然一震，是刘主管发来的语音信息：小光，你说，咱们滨海城，会不会真有一座那样的地铁站？
脑子里还在盘旋肖梓萱的事，所以听完这信息的一瞬间，我愣是没理解刘主管在说什么。
于是我便给他回复了两个字：什么？
片刻后，就在我回过味，明白刘主管说的是什么时，他的新信息也到了，再次点开，刘主管充满疑惑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就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梦啊，你不知道，那个梦好清晰啊，跟我以前做的梦都不一样，在梦里，我坐着一趟地铁，到了一个终点站，一下车，我就看到这地铁站跟别的站都不一样，真就是个毛坯地铁站，除了玻璃屏蔽门以外，哪儿哪儿都是毛坯，我下车走了没两步，一扭头，就看到司惊鸿了，她正站在候车月台另一头，穿着一身风衣，你说，我咋会做了这么个梦呢？你说，咱滨海城，会不会真有这么个地方？司惊鸿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呢？
听完这条信息，我人都傻了。
靠，刘主管你是跟踪我了吧？这特么不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司惊鸿的完整经过吗？
描述的这么详细，你咋不直接报我身份证号？
这条信息让我不由得站定脚步，朝四周看了一圈。
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在走路，全都慢悠悠的，像是在饭后散步。
没有看起来奇怪的人，也没有看起来眼熟的人，更没有刘主管本人。
怀揣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疑惑，我给刘主管回信息道：刘主管，您确定这是您做的一个梦？您不是在忽悠我吧？我一直把您当自己人，您有什么想说的可一定跟我直说啊，千万别跟我绕弯子，我这人脑子笨着呢，您一绕肯定就把我绕进去了。
不多时，刘主管再次回信息道：啊？这有什么绕的？就是做了这么个梦啊，小光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说话怪怪的？
听完这条消息，我顿时相当无语。
靠，还好意思说我说话奇怪…
这次不等我回信息，刘主管就又发来一条：对了小光，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住在哪儿来着？也是四号线终点站是吧？
我回复道：嗯，不过是另一头的终点站，不是观澜阁那一站。
不多时，刘主管又回信息道：哦，那边我有印象，当初我作为公司元老陪着咱们赵总创业之初，我还去你那边考察过市场呢，不过你那边实在没市场，我后来就没再去，你那边…挺荒凉的吧？说起来，我梦里那个地铁站的气质，倒是跟你那边挺搭的，呵呵，也可能是最近老坐四号线，我老看见你那边的地名，回忆起了你那边的地貌，所以才会做这种梦的吧。
说到最后，刘主管语气很不坚定的自己给自己编了个解释。
想了想，我给他发信息问道：那您还梦到过跟这场景有关的别的内容吗？这梦您梦过几次？
刘主管回信息道：梦还能几次？就一次啊，有关的内容…也有，但那就不能跟你多说了，那都是我跟惊鸿婚后的内容了…算了，唉，就是一场梦而已，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是我想多了，打扰你了，你忙吧。
说到最后，刘主管的语气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害羞气息。
而我却听的有些想笑，这真是字面意思的‘做梦娶媳妇’啊…
眼看刘主管不想继续说下去了，我便也没给他回信息。
收起手机，抬头一看，我不禁有些愣住。
刚才和刘主管聊的太投入，一直光顾着看屏幕打字了，都没注意看路。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过了我们小区大门，来到了上次被出租车送出青衣巷时，我最后下车的那个路口。
站在这路口，能看到通往青衣巷的那条破路。
这条破路的两旁，竟然也有路灯。
但路灯的数量非常少，目测至少一二百米才会有一盏，稀疏程度堪比我家刘主管仅剩的那点头发。
而且这些路灯的亮度也都很弱，远远看去，跟星星差不多。
说起来，在城市高速发展的今天，滨海城能看到星星的地方可不多。
我住的地方，倒是能看到。
也许是下午那阵大风的缘故，今天的夜空格外清明，能看到好多星星。
我顺着路灯抬头看去，繁星闪烁，美的让人想大喊‘你的背景太假了’。
这片星空…一直是这样的吧？
我此刻看到的，和六百年前的古人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吧？
哎？为什么会想到六百年前呢？
有些纳闷的收回视线，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起来。
是啊，星空再美，不如一碗面条来的实在啊。
转身回家，吃完饭，洗漱睡觉。
转过天一早，我准时坐上地铁，赶去上班。
今天是个很难得的‘团聚’日子，早上例行晨会时，除了赵总，同事们竟然都在。
哦，也不对，还少了不辞而别的司惊鸿…
赵总不在，刘主管的威慑力还是差了一些，难得大家人到的比较齐，而且同事们也都知道，之前我和刘主管奉命去寻找过司惊鸿，于是，这场早会开着开着，就开成了针对司惊鸿的研讨会。
凭心而论，虽然只接触了短短的一个月，但在我们公司里，没有一个人是不喜欢司惊鸿的。
即使是小李跟小王这俩满嘴跑屎壳郎，背着司惊鸿没说过一句好话的货，每当当着司惊鸿的面时，他俩也会用满脸猥琐表达他俩的真实想法。
喜欢，都喜欢她。
不过公司里其他人的脑子还算正常，面对司惊鸿的突然离去，他们跟我的想法差不多，都是觉得可惜的同时，又觉得可以理解。
司惊鸿是个好姑娘，但她太好了，我们这种小地方，留不住她的。
聊着聊着，几个女同事动了感情，有的竟然眼眶都红了，气氛一时有些沮丧。
眼看如此，一向自认很有见识又很有幽默感的小李跟小王，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主动担当起了气氛组。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嬉皮笑脸的说，司惊鸿走了也是好事，凭她的本事，随便找个夜店当小姐，也肯定比当业务员赚的多…
两人加起来说的还没超过五句话，我就默默的搬着椅子挪开了一点距离。
接着，刘主管的斥责，女同事们的骂街，夹杂着一些刀枪剑戟笔墨纸砚，朝着小李跟小王就飞了过去…
该说不说，最终，气氛确实是活跃成功了，除了小李跟小王，大家心情都好转了。
连我都开心了不少。
早会结束，刘主管再次把我叫到了小办公室。
在喘了会儿粗气，喝了半杯养生水后，刘主管才说道：“小…小光，那个龙哥，是你在负责吧？”
我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果然，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想了想，我挠挠头，试探着问道：“要不…咱还是聊聊司惊鸿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