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见人下菜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晚了的时候，顾炫甚至没有回头，她身体往旁微微一侧，便轻巧躲过了那颗破空而来的篮球。
篮球落在地上，蹦向远方的足球场，被一个女生小跑着捡回来，递到顾炫手上。
女生愤愤道：“他们一定是故意的，这几个家伙平时就在班上作威作福，现在连老师都敢欺负了。”
球场上的几个男生没了球，也不着急，勾肩搭背地说笑着往这边看来，其中一个朝顾炫招呼道：“顾老师，不好意思，刚才差点砸到您，现在能把球还给我们了吗？”
他脸上噙着似有若无的嘲弄，道歉里没半分诚意，旁边几个半大的少年也跟着哄笑，仿佛在等着看顾炫打算怎么把球还回来。
顾炫所在的活动区域跟篮球场隔了不小一段距离，当中横着一张铁网，把篮球场单独围了起来，为的就是避免篮球飞出场外伤人。
顾炫托着那颗球，上下掂量了几下，往后退开几步，瞄准了后方的篮筐。
几个少年一看便笑了起来，“顾老师，别逞强，扔进来就行，我们保证不会让球再飞出去的。”
以一个普通女性的力气，能站在原地把球隔着高高的铁网扔进篮球场已是不易，她竟然还想投篮？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顾炫几面，却也听说她是托了上一任副校长的关系进来，毕业于某不知名体校，专业技能堪忧，有嫁进豪门妄想症，整日把自己打扮得跟只催肥的山鸡一样，是学校里行走的活笑话。
顾炫的手指动了动，那颗球就跟活过来一样在她指间转了几圈，她高喊一声：“接好了！”
篮球凌空而起，划了巨大一条抛物线，轻轻松松越过铁网，正砸在那个嚣张的男生面前，惊得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继而篮球借力弹起，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跃进了篮筐里。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忍不住爆发出掌声跟高喝。
学习委员早在那颗篮球飞向顾炫的时候就悄悄溜了回来，他同旁人一样，正看得目瞪口呆，就听顾炫问道：“现在这样够教你们了吗？”
她像是对着所有人在说，却偏偏把目光对准了他这边，让他不由得起了一身粟栗。
顾炫冷笑。
地痞流氓、强盗悍匪，她哪一样不收拾得服服帖帖，几个小毛孩还能在她面前蹦跶起来了？
下午学校临时接到通知组织体检，王素秋身体不适请了假，高二三班没人管，教导主任就来找她这个闲人顶上。
大家还沉浸在顾炫上午的矫健身姿中，有几个女孩子甚至主动跟她打起了招呼，甜甜地叫她“顾老师”。
顾炫整队把人带到负责体检的医务室，前面是刚进去不久的二班，他们刚排了不多会儿，就听见里边一声尖叫，然后是乱哄哄的声音。
不多会儿几个人抬着一个女孩儿出来，女孩儿脸色苍白，一边的胳膊上滴滴答答往外流着血。
顾炫挤进去问二班的同学，“怎么回事？”
“我们班刘璇晕针，都说了不想抽血，可体检的人不同意，硬按着给人抽了，结果就吓晕了。”
平常的学校体检很少涉及血液检查，检查的无非都是些基础项目，诸如心肺功能，身高体重视力之类的。
顾炫纳闷，可能是自己离校太久，已经不清楚现在的政策了。
一提到要挨针，同学们多多少少都有点情绪，有心眼多的就想着临阵脱逃，被顾炫眼疾手快给拎了回来。
“哟，这不是咱们班的篮球男神嘛，这么大个子还怕打针？”
顾炫拎着少年的后领子，等他转过身来才发现是上午体育课上冲她扔球的男生。
十六七的半大小子，个头蹿得老高，身板却还没长开，细细瘦瘦一长条，梗着脖子不肯承认，“谁害怕了，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
顾炫差点笑出来，“憋着，一会儿留着尿检。”
顾炫随着三班的队伍走进体检室，时不时喊两嗓子维持秩序。她惊奇的发现盛放医疗器械的箱子上烙着霍氏医疗的logo。
正在体检的医生护士沉默不语，手脚麻利地像在快速完成一件紧要的任务。
体检过后顾炫没了任务，在办公室里耗了两节课时间，喝了个水饱，就开始盘算起能不能早退。
她的心思早飞到了新区的那家甜品店。
霍承颜这一天并没有比她好过多少。
这家甜品店坐落于新区与老城区的交汇处，背靠大型商场客流量大，本应业绩不错，却不知因为什么营业额逐年下滑，直到现在濒临倒闭。
霍承颜推门进去，挂在门口的风铃应声响起，前台露出一颗人头来，打眼一瞧，便有气无力地喊道：“欢迎光临。”
其他的店员也只是打量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又低头做事去了。
霍承颜愣了一下。
如果他没记错，这家店主打的应该是高品质服务，面向的都是高端客户，这种敷衍又懒散的欢迎声只怕是连普通的甜品店都不如。
他逛了一圈后终于发现症结所在。
店里的甜品标价约比市面上其他店高出三倍左右，但品类丰富，做工精良，许多甜品在其他店根本见不到。
商品的定位没有错。
错就错在这里的店员已经习惯了看人下菜碟。
他今天出门仓促，只随便套了件t恤，一身休闲打扮，从头到脚看起来没一件值钱的东西。
店员下意识认为他只是进来“长长见识”，根本不会消费，所以才爱搭不理。
半晌，霍承颜清了清嗓子，“我是新来的店长。”
人事部早就把调令下发过来，他们以为这种空降的领导指不定是什么来头，来之前必定摆足了派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
方才的店员立刻绕过前台迎上来，满脸堆笑地把他往办公室迎。
霍承颜说道：“先把大家叫过来，我们简单开个会。”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可这片刻的功夫，竟然没有一个人动，大家都不约而同往一个方向看去。
出品台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矮冬瓜一样的身材衬着略显浮白的皮肤，仿佛在水里泡发了刚捞出来一样。
那人嘴角噙笑，挥挥手，“都愣着干什么，开会。”
他一发话，店里的四五个店员加上后厨才像是听到了命令一样在前台站成一排。
那人站在当中，正与霍承颜相对，碍于身高差异，他只能微微仰起头来与霍承颜对视，就更显得有几分不屑跟挑衅。
霍承颜眉头微蹙，与他对视片刻便移开目光，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来历。
那人忽然开口：“听说这个月的业绩上调了30，是因为新店长到任的缘故吧？”
霍承颜面不改色，“我会根据我们目前的营业状况指定接下来的营销方案，业绩方面还希望大家共同努力。”
那人轻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散会后霍承颜来到办公室，这里的装修很有趣，面对营业区的整面墙改成了单向可视的落地玻璃，办公椅往后一转就是绝佳的观察点，可以将整个店里的运营情况尽收眼底。
他对着那面玻璃墙发了一会儿呆，继而拉开门指着一个面白高瘦的男生说道：“麻烦给我送杯咖啡，冰美式就行。”
不一会儿男生端着咖啡进来，略有些腼腆地在他面前放下，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霍承颜叫住了，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