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眉心有颗美人痣
第281章 眉心有颗美人痣
夜幕降临了，山风刮得树上的枯叶簌簌地响。
桌子上的桐油灯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风，吹得忽闪、忽闪的。翠莲和侄女玉儿坐在火塘边补衣服，十三岁的小儿子文烈，趴在母亲翠莲的腿上睡着了，
“二婶，家里又不是没有钱，没有布，你还是拿块布料出来，给三个弟娃做件新衣服嘛！”玉儿捋着破烂的衣服，噘着嘴唇抱怨说。
翠莲抬起头来，看了看玉儿。她晓得玉儿是一片好心，还是忍不住地耐心对她解释：“家里的钱和布可不敢乱用呀！这几年，你爷爷虽然给我们拿回来了不少的钱和棉花、布匹，可是，我们李家山还有几百口人，要吃要喝。我们不能自己有钱用，吃饱、穿暧了，就不管大家。我们还是把钱和棉花、布匹节约下来，留给大家用吧！”
“你看这衣服破得都没法补了呀！”玉儿把手中的衣服翻来覆去地看着，也不知道该咋个补才好。
“还是将就着补一补吧！把今年赖过去了再说。”翠莲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已经长了细细皱纹的额头，望着玉儿，心事重重地说：“我们这里还算好的呢！不管咋个说，大家还有饭吃，有旧衣服穿。我上回和强娃子、文壮到两河口去，听赶场的人报怨说，现在他们那里家家都揭不开锅了。”
“现在这世道是咋个了嘛？整的人都没法活了？”玉儿缝着线，唉声叹气地问。
翠莲看着跳跃不停的灯火，侧耳听了听门外的风声。她轻轻地把文烈扶起来，让他挨墙靠着，把自己披在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盖在文烈的身上，又埋头补起衣服，继续回答玉儿刚才的问话：“还不是当官的人和有钱的人勾结起来坑害穷人，他们又要打仗，还要养兵，不想办法搜刮钱财，咋得行呀？我们这里要不是你爷爷和‘二太保’带着人参加了‘一斗米军’，守住了金溪坝，可能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玉儿听见二婶说起爷爷，又担心起来。她拿起火钳把火塘里的柴疙瘩刨了几下，火塘里窜出旺旺的火苗，把她漂亮的脸蛋映衬得绯红。她放下火钳，说道：“二婶，你还是劝劝爷爷嘛！他都快六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山下和那些年轻小伙子一起拼。我真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呀”
“劝了好多回了，”翠莲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捏着补衣服的针，在发根上擦着，对她说道：“他就是不听呀！前一阵子，‘任裁缝’让‘二太保’接替他当团长，叫他到司令部当参谋长，可他硬是不去，非要留下来给高疯子当‘军师’。他说，‘他闲不惯’呢！”
玉儿想起爷爷，就为他的身体担心起来。现在，玉儿除了二婶翠莲一家人，就只有爷爷和丈夫熊国兵是她的亲人了。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片狗叫声，玉儿听出了有黑豹的音声。她停下手中的针线，对翠莲说道：“二婶，强娃子他们回来了。”
玉儿说着就起身走到门口，她刚刚打开门闩，强娃子、李文壮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了。
在飘浮不定的灯光下，翠莲抬头一看，强娃子背着一个受伤的女人走在前面，文壮挂着几支长枪、短枪，背着一大捆衣服走在后面。翠莲来不及问他们是咋个一回事，就连忙叫强娃子把女人背到她的歇房屋床上躺下来。
翠莲跟着走上进去看了看，女人有两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她摸了摸女人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翠莲回头看了看文壮多背的五支快枪、两只驳壳枪和那一大捆衣服，想问问他们是咋个一回事，但是看到他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忍住了没有吭声。
玉儿从灶房里端出来早已熬好的‘酸菜包谷珍稀饭’，兄弟俩坐在桌子边，一边喝着稀饭，一边说着他们今天遇到的事情。
翠莲再是聪明，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警察要追赶一个女娃儿，而且这个女娃儿还会打枪？她从火塘边站起来，让玉儿撑着灯，重新回到歇房屋，她想看看女娃儿醒了没有。
没有想到，她借着灯光一瞧，女娃儿的额头尽管遮盖了一络结了干壳的头发，但仍然隐隐约约地看得见女人的眉心间有一颗醒目的“美人痣”。
翠莲的心里“咯噔”一下，禁不住地想：“难道是她是马家的人？”
翠莲清楚的记得，马家的孙女儿马兰香，眉心间也有一粒“美人痣”。
二十年前的大年初一，她到马家为谢家送信时，从马义举的怀中接过他的女儿，抱在自己的怀中，看到马兰香眉心的那粒“美人痣”，她还忍不住地用手去摸，用嘴去吻。
那时，马兰香还不到一岁，屈指算算时间，马家的女儿也应该和眼前这女娃儿一般大的年纪了，难道天下竟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
翠莲听着强娃子、文壮在外面屋里喝稀饭、嚼泡菜的声音，看着身边的玉儿，想着已经睡了的小儿子文烈，低头暗忖：“如果她真是马义举的女儿，我该如何是好呀？”
翠莲突然想起儿子强娃子和文壮前年在汉中‘马会’上， 都见过马家的女儿，可是两个娃儿咋个都没有提起呢？
翠莲急忙走出去，向两个正津津有味吃饭的娃儿问道：“你们晓得不？你们把哪家的女娃儿救回来了？”
“是哪家的？”强娃子刨着饭，头也没有抬地问。
“是马家的！马仁全的孙女儿！”翠莲沉着脸，冷冷地说，又生气地问：“你们没有看见她眉心那颗红痣吗？”
“真的？是马仁全的孙女儿？她眉心有颗‘美人痣’吗？”强娃子放下碗和筷子就往里屋跑。
翠莲和玉儿、文壮也紧紧跟在后面进来了。
强娃子用他熊掌般的肥厚大手，轻轻地刨开女娃儿额头上已经结结了壳的干硬头发，惊奇地叫起来：“真的是马仁全的孙女儿呃！你们看，她眉心这颗‘美人痣’！”
“你们背她回来时，咋个没有看见？”翠莲严厉地问。
“当时……当时，我们……”一向口齿伶俐的强娃子不知是被女娃儿的美色迷住了，还是被母亲的严厉震住了，居然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