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疼不疼
孟悠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在门口外面远远等着。
这里面的灯光比外面还要昏暗，只有头顶上方镂空，一束光从上打下来。
不过两分钟，傅子衿从里面出来。
孟悠然看见他，顿时怔住了。
他裸着上身，小腹是凹凸紧致的肌肉，下半身穿着黑色半截裤，头上束着黑白横条发带，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
傅子衿向来警觉，调整发带的时候，察觉到灼热的视线直勾勾朝他这边看过来，他视线往左边瞥了下。
孟悠然被他漆黑发亮的眼眸刺激到，几乎是一秒钟的时间，立刻转身往后缩。
好在这里人多，来来回回的年轻男女将她完全掩藏了。
傅子衿皱了下眉头，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思及此，随着一声哨响，观众瞬间高呼起来。
“南山！”
“南山！”
“南山！”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南山？
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孟悠然疑惑，扭头看见傅子衿朝人群中央走去。
结合刚才的欢呼声和傅子衿往人群中走去的场景，第六感告诉她，这事不简单。
孟悠然想寻个好观看的地方，可是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她四处寻找，抬头看见二楼有空的地方，那位置正好朝擂台。
孟悠然悄悄猫着身子，爬上了楼梯。
从上望下去的时候，顿时呆在原地，心脏骤停。
子衿他……上了打拳的擂台！
孟悠然看着傅子衿从擂绳上轻松翻越进去，他对面站着一个矮壮的男人。
裁判站在两人中间，跟他们简单交流过后，猛地吹了口哨。
哨声一响，众人开始尖叫欢呼。
擂台上，两人正以拳脚相迎。
赤手空拳，零和博弈。
孟悠然虽然生在温室，可却并不傻，她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正规拳击比赛所遵循的规矩。
傅子衿是在……
这种比赛可是用的生命当赌注。
她心头猛地一颤，恍然大悟。
原来他身上的那些伤，是这样来的。
孟悠然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只觉得，对方出的每一拳，每一脚，挥在傅子衿身上的时候，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
不知道是第几个回合，中场休息。
傅子衿长臂搭在擂绳上，身子靠在上面，仰着脑袋。
孟悠然刚好对着他的头顶，看见他满脸汗水跟身上的伤痕，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颗颗砸在地上。
恰时不远处有四五个穿着黑西装，带着耳麦的成年壮汉往这边走过来。
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孟悠然看见，心虚地背对着他们。
一是因为没来过这种地方，看见这种保镖打扮的人，下意识会心虚。
二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多看一眼都难受。
等人走远后，孟悠然抹了抹眼泪，混着人群跑了出去。
不知道她在门口蹲了多久，看着酒吧的门开了关，关了开。
在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时候，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出来。
又是那两个男人。
傅子衿被他们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挺拔清瘦的身影在浓浓的夜色中，格外吸睛。
只是，若不是熟悉他的身影，孟悠然真不敢认他。
傅子衿微垂着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烟。
咬在齿间，尾端闪着猩红的光，随着从嘴里吐出几层烟圈，又变得微弱。
漆黑的眸子有些阴戾，脸上表情很淡，单看上去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不好惹，不是好人。
跟孟悠然印象中，那个温柔内向的傅子衿截然相反。
她缓缓站起身，呆呆看着远处走来的人。
猴子远远瞅见对面一个漂亮女孩，吹了口流氓哨，朝阿熊说：“前面有个美女，皮肤白得都发光了。”
阿熊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哟，还真是，我去要电话号码。”
“切，就你这样儿的，人家瞧得上吗？”猴子啐了声，笑着说：“你没瞅着人家一直盯南哥看吗？”
傅子衿没多想，也并不在乎，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下。
“怎么感觉她好像哭了？”阿熊挠挠头。
傅子衿抬眸随意看了眼，就这一眼，瞬间怔住。
大概有半分钟左右，傅子衿把夹着烟的右手往身后掩了掩，拇指将烟头掐掉，放进裤袋里。
猴子跟阿熊看着他猝不及防的停下脚步，满脸疑惑。
猴子问他：“南哥，怎么了？”
傅子衿声音有些哑：“你们先回去吧。”
阿熊疑惑：“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
“今天有点事，你们去，改天我请你们。”他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
“可是……”
阿熊还想说什么，被猴子叫住：“别可是了，南哥有事就先让他忙，咱们走吧。”
猴子搂着阿熊肩膀，把他往后面带。
短短几分钟，傅子衿耳边安静下来。
他抬脚往前半步又停了下来，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他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一直以来，只不过是在她面前粉饰太平罢了。
他早该明白，自己早就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了。
他早已经随着父亲的逝去，堕落成了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样子。
这一幕忽然被她看见，夹在两人中间的那层保护伞，好像突然被撕开，连同他的伪装一起。
孟悠然见他停下脚步，大步朝他走过去。
傅子衿垂下脑袋，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
走近的孟悠然明明想要质问，到了他身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她心中，傅子衿一直是骄傲矜贵的。
可现在的他，垂下头的模样，似乎被孤寂笼罩。
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让孟悠然不由自主想起这三年他的经历。
没有哪个天之骄子，会在生活安逸的时候，走向黑暗的深渊。
所有质问的话到了口中，不由自主变成了心疼。
“疼不疼？”
孟悠然伸手搭在他被刘海遮住的额头上……动作很轻，指尖也在跟着颤抖。
轻柔的话语落入耳中，傅子衿眼睫狠狠颤动。
他喉结滚动，猛地抬起头来。
对上她微红的眼眶，傅子衿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以为会看见她失望的眼神。
所以想要逃避，不敢直视。
可她并没有。
清亮的眸子里承载的，是满满的心疼。
傅子衿喉结上下滚动，心里又暖又涨，他一点都不希望她对他那么好。
因为这样，他会对她生出卑劣的想要占有的心思。
可是不能。
孟家对他有恩，而孟母在意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他也明白，现在的孟悠然是天上明月，而他只是地上看不见未来和希望的一粒尘埃。
他想要佯装轻松：“习惯了。”
说完，他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孟悠然的声音依旧很轻：“在方塘街看到你，就跟了上来。”
“你……”
傅子衿紧抿着唇，声音隐忍且克制：“都看见了？”
“嗯。”孟悠然诚实地点点头。
傅子衿睫毛轻颤，心脏好像被一块岩石压住，让人呼吸困难。
他扯了下唇角，说道：“我们回去吧。”
他不想让她再在这个地方多待，在这个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阴暗狼狈的地方。
更何况，还让她看见了自己像个疯子一样搏斗的场面。
不知道是不是孟悠然的错觉，她感觉这一刻的傅子衿，是那么的孤独，仿佛把所有人都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不想要看见傅子衿变成这样，他那么聪明，又那么厉害。
她很想打破傅子衿此刻的沉默和孤寂，捂着肚子说道：“子衿，我饿了。”
只一句话，让傅子衿刚建立起的围墙瞬间坍塌，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傅子衿声音哑了：“我带你去吃饭。”
他明白，孟悠然是故意的。
可他终究做不到对她的要求无动于衷。
孟悠然不动，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粉面摊：“我要吃那个。”
“孟阿姨不让你吃路边……”
傅子衿话还没落音，就见她径直往对面走去。